产品发布会的时间定在下午，因为前一天玩得比较晚，所以桑乔一直到临近中午了才起床，洗漱完就跟着谢意泽出了门。

半途路过中心广场，看到那个钟塔，桑乔不由想起昨夜杨欣欣和Mark亲密的模样。她起初很诧异，二人居然真的好上了。毕竟，Mark和方怀还有神似的地方，杨欣欣对着这么一张脸真的不会介怀？

不过后来想想，既然决心放下，谁还会在乎一些过去的事情？

桑乔犹自思虑着，并没有留意到耳边的叫唤声，直到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她才如梦初醒。

“你在发什么呆？”谢意泽边说边收回手。

“也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人的缘分真是奇特，有时候相隔两地能在机缘巧合下聚在一起，而有的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却形如陌路。”桑乔脱口说出脑中蹿过的一句话，却并没有注意到谢意泽因此停滞在她身上的视线。

直到抬头时，目光不经意掠过了他线条优美的下巴，微抿的薄唇，挺直的鼻梁，最后落在那双炯亮有神的黑眸上。

她微微一怔，耳根忽然间有些烫，再不敢把视线乱移。

谢意泽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见她几乎都要把自己的眼睛盯穿了，才收回视线开始解安全带。

“我们到了吗？”桑乔看着他的动作，逐渐冷静下来。

“嗯。”谢意泽点头。

产品发布会设在公司内部的报告厅，现场可谓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而且因为是科技产品，技术水平较高，所以来的人大多是业内的专家和一些商界的同行，所以浮夸中，还是多了一丝深层次的内涵。

谢意泽作为青年才俊，资历虽然不算老，但威望不小，竟令副总亲自出门相迎，桑乔跟在他后面，居然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报告厅里的人已经很多了，有相互交谈的，有独自落座喝茶的，一堆堆地分散着。副总停了一会儿，目光落在前排VIP级别的沙发上，转头对谢意泽说：“谢教授，你的位置在那边。”

谢意泽自然也看到了那排座位，闻言眉头一蹙，但也没说什么，淡淡地冲副总点头：“有劳了。”

副总含笑着说了声“不客气”就扭头招呼其他人了，而等他彻底走远后，桑乔到底还是没忍住凑上前：“教授，你面子真大！”

谢意泽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走过去。

“教授，你不过去坐吗？”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动，桑乔不觉疑惑，随即悄悄地踮了踮脚。

“站累了？”谢意泽问她。

“那不是。”桑乔摇头，“只是觉得如果被那个副总看到我们还没过去，有点不太好。”

谢意泽皱了皱眉，正要说什么，目光无意间扫过左侧的大堂，忽然就顿在了那里。

“教授，你怎么——”桑乔自然也发现了他的异样，只是一句话还未说完，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从左侧的大堂口传来，她也随之转过头，忽然间觉得眼睛被闪了一下。

同样是一群穿着西装的人，和在场的其他人一样，但气质气场完全不同。尤其是为首的一人，同样的年纪轻轻，不过三十多岁，举手投足流露一股“舍我其谁”的霸道劲。后面的几人中有之前的副总，只是现在他已经落在了最后，一副恭谨的样子。

虽然在电视上不少看过这样的派头，但亲临现场，桑乔才知道什么叫慑人。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恰好，人就撞在了谢意泽的身上。肩膀被他扶住，她忙稳住身形往旁边站，谁知他的手却没有移开，反而逐渐加重了力道。

桑乔不明所以地仰头，却见他神情紧绷地盯着前方，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

而且因为靠得近，她似乎还能听到他逐渐加重的呼吸声。

怎么好端端的，忽然变成了这样？

察觉到谢意泽的不对劲，桑乔诧异地将目光顺着他的视线划去，正好，就落在了左边为首的那人身上。

那人同样看着他们，狭长漆黑的眼眸叫人看不清里头的神色。然后，就听他缓缓开口。

“好久不见，Elvis。”

Elvis，谢意泽的英文名……

“没想到你最后还是来参加了，我很荣幸。”那人说着就前行了几步，随即将目光落在了桑乔身上，打量了一番后忽然笑了起来，“不介绍一下？”

他虽然是在笑，可却给人一种阴沉沉的感觉。桑乔明显感到自己缩了一下，身体更加往后靠，从外人的角度看，她整个人几乎已经到了谢意泽的怀里。

隔了好久，谢意泽才淡淡地应了一句：“冯庭，好久不见。”

“这儿人多，我们不如换个地方？”

“不必了。”

没想到谢意泽会直接拒绝自己，冯庭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气氛就这样尴尬下来，谁都没有再开口，沉默地杵在大厅里。

最后还是旁边的一人站出来打圆场：“冯总，我们已经安排了酒会，待会叙旧也不迟。现在发布会就要开始了，您看先进去如何？”

说话的应该是公司的老总，竟也对这个叫冯庭有着说不出的恭敬意味。而冯庭却只将注意力放在谢意泽身上，大有他不开口不罢休的趋势。

周围已经有人把目光投了过来，但碍于气氛诡异，都知趣地没有凑上来。桑乔不清楚谢意泽和这个人是什么关系，也无暇去思索之间的问题，她只知道，肩上谢意泽的那只手，还在不断收紧。

如果再继续用力，她的骨头都要断了吧？

想到这里，桑乔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抬头冲谢意泽说：“教授，我也觉得还是先进去吧，马上就要开始了。”

谁都没有想到她会打破气氛的僵局，连谢意泽也不曾想到。他低下头，却瞧见桑乔极力掩盖的抽气表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忙把手松开。桑乔顿时舒了口气，还没退开，人却已经被推着往里头走。

“我先带你找位置。”

虽是看着那群人，话却是对着她说，于是她跟在他身后绕到后排的角落。才一落座，谢意泽就转身离开，她抬眸看着他和冯庭再次打了照面，然后一起坐在了前排。

人很多，十几排的座位，桑乔很快就看不见谢意泽的人影，而那边负责人已经在讲台就位。

“首先，感谢各位……”

人声逐渐安静了下来，耳边只能听见台上负责人的声音。桑乔独自一人落在陌生人堆里，努力地挪动身体想往前看，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看到前面的位置。

“哎，你动来动去干什么？”身后传来一个不满的声音。

桑乔闻言忙回身道歉，然后只好放弃地叹了口气。

冯庭和谢意泽什么关系，凭那句“Elvis”她就能够猜得出，但是为什么，他们之间竟也会有着敌对的隔阂？从一开始的林昶，到后来的Joe，再到如今的冯庭，为什么每一个早年认识的熟人，谢意泽和他们的关系都不怎么样？

桑乔犹自奇怪，忽然间想到一个人。然而写完短信，在联系人那栏刚找到林昶名字的时候，她又看到前排蓦地站起来了一个人，沿着侧边的走道往后门而去。

桑乔心里一动，在身影消失的时候，也起身悄悄跟了过去。

报告厅不远处的拐角处立着两个人，一个西装笔挺，正是刚刚离开的冯庭，而另一个身形窈窕，端庄秀美，浅褐色的双瞳顾盼间流转出无限风情，竟然是——

“……他会来，完全是碍于李非的面子。他以为，今天我们公司来参加发布会的代表会是李非。”冯庭语气沉沉，眉目饱含晕不开的阴郁，“Joe，他连我都不想理，你又怎么会以为，他会单独见你？”

“我不知道，但只要他来了，我就有机会。”Joe垂着头，侧边落下的头发恰好遮住了她的表情，却掩盖不住那有些无奈的语气。

桑乔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也在D市，不由瞪大了眼，片刻后压低呼吸继续努力偷听。

“你说，Elvis都评了职称，还愿意在大学任教了，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不介怀以前的事了？”

Joe不确定地问冯庭，谁知他听完却嗤的一笑，不知是讽刺还是自嘲：“不介怀？你觉得呢？他不和我们任何一个联系，连林昶之前都被他排除在外，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我不会放弃的，当初答应过不去找他不去烦他，不仅因为我有愧于他，还因为——”Joe苦笑了一声，“我根本找不到他。”

“你们一起留的学，一起在研究所待过，应该知道那里的项目涉及机密问题，通讯工具4小时监控，假期也短，地方也远，像与世隔绝一般。如果有派遣，知道境况的只有直系亲属。有几年我试图打听，却一无所获，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那时候，我就知道他是真的想和有关我们的一切隔绝了。”

Joe逐渐地陷入回忆，眼底的神色有些空茫：“直到去年，我忽然在网上得知，他回国了，带着许许多多的荣誉在一个学校当了教授，还收了学生……”

“所以你就忍不住跑回国，千方百计想见他一面？”冯庭的声音忽然加大，嘲讽更甚，“Joe，你该不会忘了，你已经结婚了吧？”

像是遭到了什么打击，Joe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而这个消息对另一个人来说，也无疑是惊天一击。

桑乔难以置信地捂住嘴。

她怎么也想不到，Joe居然已经结婚了！从林昶那儿知道她曾经是谢意泽的女朋友开始，她一直以为，Joe来找谢意泽就是为了能和他复合，可是，她竟然已经结婚了！

那边，冯庭的声音还在继续：“我，林昶，李非，无论哪个找Elvis都有充足的理由，毕竟当初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只有你，Joe，你没有再去找他的必要了，如果当初不是你——”

后面的声音桑乔没有再听，她感到裤子口袋的震动，吓了一跳。幸好那边的人没有留意到这边的动静，她不敢再停留，匆匆地就往另一头跑。

是谢意泽发来的短信，问她在哪，桑乔连忙打了一行字回过去，谁知还没发送成功，电话居然又响了起来。

“你跑哪去了？”谢意泽心情不佳，语气明显不耐。桑乔不敢随便撒谎，于是老实回答：“我有些坐不住，就跑到走廊来了。”

“走廊？我怎么没看到你？”

“啊？我在——”

桑乔蓦地顿住。

报告厅外面的确是一条走廊，朝左走的是她身边的楼梯间，而朝右直前是大堂，却会路过一个拐角，正是冯庭和Joe交谈的地方。她确定谢意泽已经出了报告厅，但是她不确定，他究竟是朝左走，还是朝右去了！

如果是右边，岂不是会——

桑乔倒吸一口气，连话也来不及说就往回跑，一冲出楼梯间就看到了那个熟悉身影，正转身朝右拐。她大惊失色，却不敢叫他，只能咬牙加快速度，在他进入那二人交谈范围前，从背后猛地拽住了他。

然后，趁着他愣忡之际，将他整个人往另一边拉去。

“教……教授……别……别走……”桑乔重重地喘着气。

谢意泽有些莫名地看着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眉头缓缓拧起：“你搞什么？”

“我……我……我没……没……”

“我”了半天也“我”出什么，谢意泽更见不耐，反拽住她就准备往回走。桑乔忙回神，再次拽住他的袖子不让他走。

“你怎么回事！”谢意泽低声呵斥，手里劲道更甚。

桑乔却不敢回答他，直到整个人随着他出了楼梯间，才急声回道：“教授，我们今天就回去吧！”

“你说什么？”谢意泽顿住。

“我说我们今天就回去吧，下午就走，反正教授你也不喜欢聚餐，不如早点回学校好了。”

说完后，桑乔明显感觉到谢意泽的迟疑，连忙又说：“我刚听别人说了，那个聚餐其实就是个酒会，教授你要开车，参加就没有意义了。而且那个地方在城西二环，离这里还远着。”

本来是随便说的，但谢意泽到底还是听进去了，这让桑乔大大松了口气。

“这个我知道。”谢意泽若有所思地说，“不过去那不是为了喝酒，我有别的事。”

桑乔动动唇，然而一句“什么”还未说出口，左边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她面色一白，然而回头看过去，却只是冯庭一人出现在那里，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Elvis，发布会还没结束，你就急着离开？难道不打算去找李非了？”冯庭走近他们率先开口。

谢意泽缓缓放开拽着桑乔的手，冷淡地回道：“我出来找她。”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会爽了我们几个老朋友的约。”冯庭的目光扫过桑乔，“对了，她是你的——”

“学生。”谢意泽打断他，转而就对桑乔说，“行了，先进去，下次别乱跑。”

话落，见桑乔杵着不肯走，谢意泽的目光便从一瞬的疑惑逐渐冷了下来。桑乔咬咬唇，决定无视他隐约的怒气，继续站着。二人就这样僵持，气氛越来越诡异，

正当谢意泽要再次提醒她时，冯庭却先他一步开口：“我们还是一起进去好了。”

就这样，在谢意泽清冷的目光下，桑乔只好咬牙坐了回去。

剩下的一点时间，对她来说无疑是漫长且不安的。她不再理会身后人的反应，探头朝前排看，然而努力几次就是连个人影都没瞥见。

直到发布会结束，她随着人/流被挤出了报告厅，还是没有看到谢意泽半个人影。而且因为人太多，连掏手机的动作都变得艰难。

正当她束手无策时，远远地，忽然看到谢意泽被人群挤到了另一边。她稳住身形，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路挤了过去，一直到了他面前。

“教授，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吗？”她听到自己这样问。

谢意泽原本诧异的神情一下又淡漠起来，并没回答。

“可以吗？现在可以吗？”她再次开口，嗓音却带了一丝不自知的艰涩，“我想回去了，教授……”

谢意泽闻言，面上神情变幻莫测，最后却带了点疑惑：“为什么你非得现在回去？有急事？”

桑乔咬唇，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谢意泽定定看着她，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的眼底竟然有一丝……祈求？

“怎么回事……”他边说边碰了下她额头，而她却一直用那样的眼神同他对视。

最后，到底还是他败下阵来。

“好了，回去也行。”谢意泽也不知桑乔为什么会这样，也不清楚在他说出这句话后，她为什么会这么高兴，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妥协，低沉的嗓音多了丝无奈，“待会我先去见个老同学，你回酒店收拾东西等我。”

桑乔明白，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虽然还不清楚他所谓的同学是谁，但是她知道绝对不可能是Joe。

心上的大石就这么落了下来，桑乔终于松了口气，转而冲谢意泽道：“那教授我先回去收拾，你也……早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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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答辩，亲们祝我顺利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