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雪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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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曜凌和慕以简不忍沈青婵整日愁眉不展,私下里悄悄请了宫中御医,结果都表示无能为力。

锦词毫不在意,仍然一副活泼开朗的样子,靠在床头,拉着坐在床沿边上的沈青婵的胳膊,撒娇道:“婵主事,反正奴婢就是赖定你了,你可要养奴婢一辈子。”

沈青婵哑然失笑,抬头瞧了一眼同样坐在床边的妙姬一眼,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她知道锦词心疼自己,为了宽慰自己,总是嬉皮笑脸,仿佛和以前一样娇憨。可是,从此以后恐怕都要站不起来,这种悲痛欲绝又怎么可能少得了。无人的时候,锦词暗自垂泪。谢谦容来的时候,她眼中的绝望和哀恸,叫自己无处安心。

妙姬伸手点点锦词额头,调笑道:“可不是,锦词大小姐,快说说,想吃什么,晚些我亲自给你弄去。”

楼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妙姬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帮忙,无暇顾及自己的心事。

取舍,从来只在一瞬间的选择。

“妙姬姑娘,你快别取笑奴婢了,脸都快被你说红了。吃的东西倒没特别想,整日里被你们哄着吃这个,吃那个,奴婢都快成猪了。不过,你要是能帮奴婢弄些花样子来,奴婢定感激不尽。”锦词想了想,转转眼珠。

沈青婵忍不住笑骂道:“有你这么不安分的吗?伤都没好全,又躁动起来。以后别再奴婢来奴婢去,往后你呀,就是我的妹子,小拖油瓶。“说完,伸手拧拧她的鼻子。

锦词吸了吸鼻子,有泪意在目光中湿润,为婵主事挡下这一箭,她心甘情愿,不求任何回报。

因为若不是婵主事,她早已饿死街头,哪来之后的体面,成为贴身丫环,别人看她总带着三分敬意。

说到底,自己也不过是个丫环,命如草芥,只有婵主事,一直对她珍而重之。

再大的疼,再多的苦,都值得,方不辜负这段情谊。

不想让氛围凝重起来,锦词伸手拉拉妙姬的袖子,可怜巴巴道:“奴婢想给拈眉姑娘做些绣活,她肚子里的孩子又该大些了吧。“

“瞧瞧,又来奴婢,等你什么时候能改口了,再来满足你的吩咐。”沈青婵斜了她一眼。

自己向来偏疼锦词,如今为自己受伤,认作妹妹,也好让自己少些愧疚。

锦词低下头,轻声道:“奴婢不敢当。”

沈青婵故意压低了声音:“还不改口?”

离开锦词房间的时候,妙姬幽幽叹气道:“也不知道拈眉现在如何,秦安闻把她带去哪里了?”

沈青婵摇摇头,是非之地,离得越远越好。

拈眉本不愿离开自己,可经此一事,怕成为自己的掣肘,终肯跟着秦安闻先行离开京城。

妙姬瞧着沈青婵的脸色,怕她忧思,忙转了话题:“如今你身边也没个妥当之人,不如从我房里调几个出来?”

沈青婵回神,忙拒绝:“如今你要做的事也多,没几个跑腿的怎么能行?我不是还有雪盏?”

“说到雪盏,我瞧这丫头最近神神叨叨的,自从锦词生病之后,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妙姬不经意间说道。

一片枯黄的树叶飘至脚边,沈青婵惊觉,已是九月之末。

这个月,密室里的任务如期而至,但很奇怪,只有一个字:“忍”,似乎在告诫自己。

仿佛宗主无所不晓,醉欢枝里发生的一厘一毫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是势不如人还是谋定而后动,沈青婵已不愿再去猜测,甚至连宗主到底是谁也不再感兴趣。

如果连亲近的人都保护不了,看着她们受伤,还谈什么惟命是从。

她做不到,横来竖去,不过是条命,怎么着,也要活得畅快。

夜幕落下,秋意晚凉。

沈青婵后知后觉,自己似乎很少来过雪盏的房间。

锦词以前隔三差五闹些小毛病,自己没少去她房间看望。

而雪盏,跟着自己的这几年,好像很少生病,即便偶尔风寒,几剂药下去,便也好了。

雪盏的房间很简单,干净利落,墙上挂着几幅画,其中一幅山鹧棘雀图引起沈青婵的注意,她不由多看了几眼。

图案中绘有泉石、荆棘、竹丛,群乌飞鸣、憩啄棘间枝头,山鹧立于石上正俯身饮水,情态十分真实自然.构图紧凑而富变化,疏密、动静都很讲究,不失为好画。

自从锦词受伤之后,自己的心思都转移了。楼里很多事情都交给雪盏去办,可是,她就是想不起来,今天到底吩咐雪盏去做什么了,以致于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

昏暗的灯光,看不真切,黑暗中有什么东西猛地向沈青婵扑来。

沈青婵一惊,忙后退之步,脑袋狠狠地撞到那幅山鹧的爪子上。

待她定晴一看,才发现是妙姬的宠物猫咪在乱闯。

沈青婵拍拍胸口,暗道虚惊一场,却听见身后的墙上有机关打开的声音。

她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揭起那幅山鹧棘雀图,目光慢慢定格。

雪盏有些疲倦地回到房间,里面一片乌漆抹黑,伸手不见五指。

她懒懒得打开火折子,点亮烛火,却被眼前的人儿吓了一跳。

今日因为意外,回来得晚了,本想先去禀告婵主事,谁知没在房里,自己便先行回房。

可是,没有想到,婵主事,居然坐在自己的房间里。

沈青婵的目光有些森森然,看得雪盏浑身不自在,忙低下头,行礼道:“婵主事,你怎么在这里?”

沈青婵很想装作若无其事,平静地问她为什么晚归,或者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盒子递过去,问问怎么回事。

可是,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沈青婵腾地站了起来,将手里的盒子猛地砸向雪盏,声音里有七分的阴冷和三分的不确定:“你是宗主?”

雪盏看见地上的盒子,惊地脸色猛地发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她颤颤巍巍地捧起盒子,里面的纸片散落一地。

为什么会被婵主事发现?这么隐秘的地方,婵主事怎么可能会知道?

“是不是还等着我跪下来尊称你一声‘宗主’,你才会承认?”沈青婵不敢相信自己所发现的,仿佛被一枚极细极锋利的针猝不及防地刺进了心扉,而那个人,是自己一直视为得力的人。

雪盏被沈青婵的样子吓倒了,破天荒地第一次,这样对自己。

虽然自己不像锦词是沈青婵从外面自己带回来的,但自从跟着沈青婵之后,对自己也是格外优渥。也许在外人眼里,沈青婵偏疼锦词,可她都知道,沈青婵从来没有委屈过自己半分。

爱憎分明,狡黠中带有温情,果断中不乏隐忍,纵有苦怨,始终乐观,这样的人,如此不让人心敬。

也正因为这样的善意,才让她愈发缚手缚脚,甚至差点忘记当初进来的目的。

可是,如今,窗户纸捅开了,叫她如何以对?

雪盏拼命地摇头,惊慌四散:“不,不是的,婵主事,你误会了,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这些东西你又要如何解释?若是不肯说,你现在就给我滚。”沈青婵指着满地狼藉,厉声道。

她的心一点点往下沉,疼得她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她不知道雪盏会说出什么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让她更难以接受。

可是她必须知道,因为撒了满地的纸上记载着的正是这几年来自己按照宗主的吩咐搜集起来的消息。

里面记载着兵部尚书喜欢重口味的房事,宋国公的二姨娘和人有染等等,里面随便一条都可以掀起一场狂风暴雨。

她费尽心思、殚精竭虑、不折手段弄来的消息,居然在雪盏手里。

而这个人,是贴身伺候自己的丫环,也是自己一直视为至亲至近的人。

有一种背叛和欺瞒,叫她疾首痛心。

雪盏无言以对,事到如今,她知道自己无法再瞒下去,只好和盘托出:“奴婢和婵主事一样,都是宗主的人。”

原来不是宗主。

松口气的同时,沈青婵愈发沉重,随之而来的疑惑:“为什么这些又会在你手上?宗主如此不信任我?每个月的任务是不是你放进去的?”

“奴婢跟随宗主的时间比婵主事要长,宗主那边放着并不安全,而婵主事你存着多有不便,加上奴婢只是个丫环,可以减少引人注意。至于密室的任务并不知情,要不然直接吩咐奴婢就是。”

“你藏得可真好,连我都被瞒住。楼里还有哪些人是宗主的?”沈青婵面上还维持着坚强,可眼底却已掠过了一丝哀凉。

“奴婢并不清楚,只知道唯婵主事是瞻。”

“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难道你的任务就是来给我当丫环使?你跟宗主多年,做事也极为妥当,为何不让你执掌醉欢枝?”

雪盏的脸色愈发难看,她知道沈青婵真的生气了,而且是非常非常生气,可是她已日暮途穷。

“奴婢也没这个本事。更何况谁是主事,这是宗主决定的事。奴婢一方面是伺候你,另一方面通过别的渠道也有任务要完成。”雪盏斟酌着开口,她无法说出口的是,自己受命于两个主子。

“那串手链也是你刻意让我戴上的?好引起别人的注意?”沈青婵的语气已然有些僵硬,不得不问,但怕问了,更伤心。

雪盏猛然摇摇头,声音里有种悲伤:“不是的,奴婢不知道那串手链会惹来祸事。当时是真心觉得好看,可是没想到,居然害了锦词。”

雪盏没有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竟会造成这样万劫不复的后果。

锦词受了伤,这辈子恐怕都要站不起来了。她伤心自责,听说有种“玉肌消痕膏”能够不留疤痕,她想着至少不让锦词的伤留下难看的印迹,其他的慢慢再想办法。谁知道,一折腾回来就晚了,更不曾想到自己心中最忐忑、最不愿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我只希望你说的是实话,”沈青婵难过地别开脸,顿了顿,“我也不想再为难你,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宗主到底是谁。”

雪盏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她红了眼眶,道:“婵主事,奴婢不知,奴婢的任务也是通过别人传递进来的。奴婢虽然跟随宗主多年,但并没有近身伺候。宗主一直很神秘,奴婢偶尔瞧见几次,都是带着面具的。”

听到这里,沈青婵反而慢慢静下来,嘴角有一丝淡淡的讥笑:“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们其实都知道谁是宗主,唯独我一无所知。你说,咱们可亲可敬的宗主是不是就在五位皇子之中?”

雪盏一下子睁大眼睛,又极快地俯下身去:“奴婢真的不知,宗主说过妄自猜测,格杀勿论。婵主事若是不信,奴婢只好以死明志。”

妙姬也说过,若想知道,就会死;如今,雪盏也恨不得以死相了。

她们的宗主可真是刻薄残忍。

沈青婵的目光有些模糊,冷冷一笑,道:“死就算了。伤了一个锦词,我不想再赔上你。锦词是我从外面救回来的,你自小便在楼里,我自认待你不薄,可没想到到头来,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你走吧。”

“不,”雪盏煞白了脸,只觉得秋意如冰天寒地,“婵主事,奴婢知道的,都已经说了,不要赶奴婢走。”

沈青婵脸上的悲色如同阴霾天气,苍白无力:“雪盏,你的主子从来都不是我。明天,我不想再看到你。若你执意留下,就叫宗主来。”

雪盏的脸一点点灰败下去,沈青婵离开的脚步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没有半刻的停留。

伤心欲绝,苦难堪言。

雪盏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玉肌消痕膏从袖子里滚落出来,大滴大滴的眼泪,跌在上面,晕开一片残花。

再也回不去了,曾经的,美好。

第二天,雪盏真的没有不见了踪影。

当锦词第十次问起雪盏去哪里的时候,沈青婵的目光从她身上落到枕头边上的玉肌消痕膏,久久没有回话。

锦词一急,忙伸手拉她:“婵主事,不,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句“姐”拉回了沈青婵的沉思,她微微一笑,伸出手摸摸锦词的头:“姐太忙了,照顾不了你,送你去别的地方,可好?”

锦词想摇头,想说不,可是沈青婵的笑里有浓浓的悲伤,呛得她不能拒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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