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景帝后元年间除夕夜,御花园中。
“……你没事喝那么多干嘛?”陈阿娇扶着刘彻,“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就跟那些人一起喝酒,那些宫人也是,怎么都不来照顾你。”
“唔,他们灌的……”刘彻喝得醉醺醺地,走路摇摇晃晃,“大过年的,我让身边的宫人都先回去歇着了。”
“他们灌的你就喝?你是太子,你说不喝谁敢逼你?”陈阿娇翻了他一白眼,现在身边没有一个侍从,还得让她来扶这小鬼回去。
麒麟殿。
“呀,太子爷这是怎么了?”宫女看着烂醉如泥的刘彻,讶异道。
“还能怎么样,喝酒醉的,人小鬼大。”陈阿娇没好气地将刘彻扔在一旁,“你们快把他衣服换了,全是酒渍,脏死了,不对,先给他一碗醒酒汤!”
“阿娇姐姐喂我!”醒酒汤端上来后,刘彻张开口,一副理所当然地样子道。
要不是看他喝醉了,陈阿娇早就揍他一顿了。
算了,她陈阿娇忍了,到底刘彻还是个小孩子。陈阿娇接过醒酒汤,一口一口地喂到这个熊孩子的嘴里,还滴到了刘彻衣服上,她再忍,拿帕子擦了擦。
“姐姐可真会伺候人。”刘彻向她眨了眨眼晴,语气戏谑,可样子要多无辜有多无辜,陈阿娇动作略微一顿,她再忍,就当这毛孩子酒还没醒说瞎话。
“好了。”陈阿娇站起身,对一旁的侍女箬儿道:“母亲呢,现在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小姐,公主她已经回去了,说让你留在宫里。”箬儿小声道。
什么?母亲在平时才不舍得丢下她一个人住在宫里,今天刚让侍女去告诉母亲她在照顾刘彻母亲就溜了,这绝对是故意的!
“那本小姐住哪儿?”陈阿娇满脸黑线地问。
“馆陶长公主说命人收拾了麒麟殿偏殿……”
“娘这是疯了吧,我与太子这个年岁,住在一个宫殿旁人会怎么想?”陈阿娇感觉到了一股凄凉,“让那些宫人重新收拾凤藻宫的偏殿给本小姐住!”
“小姐你忘了太后近日身体不适吗?”
天亡我也!
“那兰林殿呢?”
“小姐您别说了,太子这不才十三岁吗,再说您和太子是姐弟,旁人怎么想随他们吧。”箬儿说完便带着侍从开溜,“公主有令,所以对不住了!”
等麒麟殿里只剩她和刘彻,还有刘彻的几个贴身宫女时,陈阿娇觉得自己被箬儿卖了。不过也出不了什么事,顶多就是被刘荣等人当作笑话说一顿吧。
“阿娇,你刚才是不是害羞了?”半醉半醒的刘彻笑着说。
那笑得要多瘆人有多瘆人,起码在她心里是这么想的。
“我们不是有婚约吗,真发生什么也——哎呦!”刘彻嘴里差点吐出不干不净的东西时,陈阿娇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小小年纪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玩意儿,你不要仗着醉了就在这里说胡话!”
“……”刘彻委屈地看着她。
“我不是叫宫人给你换衣服了吗,怎么还没换?真是脏死了!”陈阿娇嫌弃地说道,“宫女呢?怎么不给他换?”
“回阿娇小姐,太子刚才闹着不肯……说……”一个小宫女怯怯地说道。
“阿娇,你帮我换!”刘彻理所当然地接过话。
“轰”陈阿娇的头炸开,没法忍了。
“为什么要我帮你换啊,你究竟是喝了多少缸啊?”陈阿娇又气又恼,“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陈阿娇起身要去偏殿,她没法在这个地方待了,明天刘彻醒酒了要狠狠地去舅舅面前告他一状,但她刚站起来,衣服就被刘彻拉住,刘彻挑眉道:“你不在这里陪我吗?”
简直就是一副地痞无赖对良家少女说话的样子!
陈阿娇又向前走一步,哪知这小孩用力更大了,她虽然比刘彻大那么一两岁,但是毕竟是女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刘彻猛地一拉,整个人扑在了刘彻身上。
两人的姿势十分……特殊,刘彻先前喝醉了,衣服凌乱不堪,陈阿娇的衣服经过刚才的撕扯,香肩半露,再加上陈阿娇和刘彻两个人的位置……小宫女们差点鼻血喷出来。
陈阿娇怔怔地看着刘彻:这这这这……近距离一打量刘彻这小子,长得还真心不错,虽然才十三岁,但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虽然还稍显稚嫩,但是却已经有了王者的雏形……不对,自己的重点放错了!
还好她迅速地分析出自己在干什么,拍下刘彻的手,红着脸站了起来,将衣服整理好,狠狠剜了宫女一眼:“你们看见了什么?”
“没有没有!”宫女们矢口否认。
“半个时辰之后我派人来查看,若是太子的衣服还没换好,你们便去暴室吧。”陈阿娇顺便瞪了一眼刘彻:“你也是,半个时辰之后不睡着,明日你就等着被罚吧。”
“你倒是试试啊。”刘彻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应该真的是喝酒壮胆了,反驳道。陈阿娇一愣,继续撑着面子,潇洒地离开。
“嘴硬的女人。”刘彻嘀咕了一句,当她陈阿娇没听见吗?
偏殿中。
“小姐,您怎么了?”箬儿惊讶地看着陈阿娇凌乱的发髻和松松垮垮的衣服,老天爷啊,莫非刚才太子就……哇,小小年纪就这么有前途啊!
“我呸,你个狗奴才想到哪里去了!”陈阿娇咬牙切齿地说,“箬儿,你去告诉舅舅,太子今天醉酒不检点,该罚!”
“……”果然多少还是做了些什么吧?箬儿暗想。
堂邑侯府。
“今天留阿娇一个人在皇宫里没有事吧?”陈午有些担心地问道,“你怎么就安排她住在麒麟殿呢?”
“没有事!”馆陶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经验丰富的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嘛……”
汉武帝元光五年。
“皇后失序,惑于巫祝,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玺绶,罢退居长门宫。”杨得意宣读完诏书,冷冷地瞥了一眼跌坐在地的陈阿娇,“废后陈氏,接旨吧。”
陈阿娇咬住唇,久久才道出:“臣妾,领旨谢恩。”
箬儿等三百多名椒房殿宫女皆被处死,巫女楚服被判以腰斩,她的阿彻不要她了,连金屋藏娇之诺所兑现的椒房殿也没有了,她现在,还有什么?
千金求来的《长门赋》,或许能唤回阿彻的心吧,还有,就是楚服留下的巫蛊偶,桐木雕刻成的偶人,上面刻着刘彻的生辰八字,听楚服说,这样能挽回刘彻的心,但不过是制造出一场幻象罢了。
“娘娘,你还会用到它的。”这是楚服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冰凉的指尖在《长门赋》与巫蛊偶指尖犹豫不决,最终还是停留在巫蛊偶身上。
白色烟雾逐渐弥漫,厌胜一袭白衣的身影渐渐清晰,磁性而慵懒的嗓音在她耳畔萦绕:“说吧,上一次是要他回来,这一次呢?”
刘彻啊,你不是爱江山,爱卫子夫吗?我现在要让你失去一切!巫蛊偶周围包裹着诡异的红光,游离的红色丝线缓缓将陈娇缠绕起来,陈阿娇勾起唇角,笑道:“厌胜,我要让刘彻,痛失所爱。”
陈娇的乌发披散在腰际,一袭红衣妖娆,红线在她的脸上划出神秘的西域符文,眸中倒映着厌胜的影子,厌胜轻轻托起她的下颌:“刘彻痛失所爱,可想好了?”
“嗯。”哪怕让她亲眼见证一下,刘彻爱的到底是什么。
厌胜叹了一口气:“痴儿。”
烟雾散尽,红线忽的全都刺入陈娇的心口,好在一袭红衣,流出的鲜血没有惹人注目,陈娇的凤目中映出鲜血,顺着脸颊滑下。陈娇微愣,转而疯狂大笑:“快哉,快哉,又能让他痛苦,又不用让我背负杀人的罪恶,哈哈……”落下的,已不知是血还是泪。
刘彻,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这样对我?我想恨你……可是,我好爱你……陈娇渐渐失去了知觉,缓缓闭上双眼,这就是死去的感觉吗?呵,真的不怎么好啊。
厌胜的身影开始变得虚无缥缈:“值得吗……”傻女人,刘彻他最爱的,就是你啊。什么卫子夫,皇位,都不及你的地位,现在如你所愿,他这一生,都将痛失所爱了。
长门宫的大门,轻轻被推开,来人却不是刘彻。
“真的,值得吗?”卫子夫喃喃说道,她不过是平阳与王娡扳倒陈阿娇的一颗棋子,她自知刘彻待她无情,她好羡慕陈阿娇,明明被父母和太皇太后疼爱着,从小就被宫人伺候着,如今还被丈夫宠着,是什么逼迫着她自寻死路呢?
卫子夫俯下身,整理好散落在地的《长门赋》,淡然地说道:“金屋藏娇?可笑……”
“金屋藏娇,即金屋葬娇啊……”
……
“啊!”陈安乔猛地从床上坐起,打量着四周,的确是自己的房间没有错,可是刚才的梦境好真实,而且,心好痛。
她轻轻拍了拍额头,无奈地说道:“一定是熬夜太晚了,做了这么个奇怪的梦。”
一旁的书桌上,台灯还未关,昏暗的灯光映照这一本厚厚的书。
《汉武大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