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轻轻咳嗽一声,停下脚步,朝着那男人招了招手,低声唤道:“楚炎,你给我过来。”
楚炎听着老夫人的声音,顿了顿,眼神一沉,黑发由皮绳简单扎在脑后,前额的黑色碎发独挡那双沉稳眼眸,一身肃杀被如今的安谧气息取代,他朝着老夫人点头,算是回应。这下子,似乎要瞒不住了。
他可是听冷大夫说,约莫还有十日,老夫人才能下来走动,居然老夫人提前痊愈如初,打乱他全盘计划。
老夫人看着楚炎低头不语的模样,已然猜到了几分,右手之下拄着的龙形拐杖,重重磕着青石地面,她面色凝重,狠狠骂道:“这些天,我时常精神不济,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你可也骗了我老太婆不少日子了吧——”
不单楚炎来看自己的时候,从不多话,就连这身边的姜乐儿也是个甜嘴的姐儿,在她醒来的时候说琥珀还睡着,自己睡着的时候又说琥珀来照看过了,冷大夫说话是冷冷淡淡,从来都这样。这下子,倒是很多天没有看到琥珀那个孩子的身影了,她起初也没有在意,而且起初身子好一阵坏一阵,根本没力气照料自己的饮食起居,就这么快,一眨眼,三个月过去了,她总算可以下床走动,居然在这个庭院,也没有看到琥珀。
如今,可是午后,谁敢骗她琥珀还在睡觉?
那孩子,肯定不在桃园,她有这样不详的感觉。
楚炎没有抬头,陷入为难:“老夫人。”
老夫人沉默了些许时间,楚炎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他不说话,她已经明白了。“我知道是她的意思,我难道还看不出来,你听她的话吗?一定是她教你隐瞒,让她独自在外面逍遥快活。”
三个月,可是不算短的时间了,到底在外面做些什么呢?老夫人除了生气之外,更多的是担心。
琥珀天性纯真无邪,也正是爱玩的年纪,她能够从身世的悲惨之中早些走出来,回到正常女孩子的生活,老夫人倒也不反对。毕竟总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人生能有几个青葱岁月?不被那身世之谜,误了终生,才让她欣慰。
“一个女孩子家家,到底一天到晚在外面忙活什么?该不会……”老夫人却突然蹙着眉头,低低叹了口气,很是不安忐忑:“她有了喜欢的男人了吧,被迷得昏头转向,才不回家了?”
“应该没有,老夫人请放心。”楚炎眼眸一沉,他在这些日子之内,也曾经去看过一回琥珀,她并没有任何消瘦憔悴,一切安好,但因为时间急促,他还无法了解,到底她如今打的是何等的主意。
但他隐约察觉的到,琥珀是在做一件大事,而且,也并不安全。
“楚炎啊,你可千万要保护好她,别让她受苦了,这个年纪没有女孩子像她这么辛苦的,即便有皇室血统又如何,公主的安逸生活,她可没有享受到一天呢。”老夫人的嗓音轻慢,缓缓的,幽幽的,说的万分认真。
楚炎牵扯一道笑容,有过残缺的容颜上,因为笑容而变得平和许多,并不狰狞:“会的,老夫人。”
“这世上有很多表面温和友善,内心歹毒的男人,也有很多表面恶毒,内心更加残忍的男人,但凡让琥珀碰到其中一个,可都要遭罪呢。”
老夫人站了会儿就疲惫许多,拍拍姜乐儿的手背,示意她扶着自己回屋去做,说完这一番话,也是万分慨叹。
楚炎神色恭敬,目送着老夫人离开,却没有马上离开,安静地伫立在原地,眼神渐渐变得幽深。
深夜。
楚炎依靠着墙壁,守在老夫人的门前,隐约听得到姜乐儿陪着老夫人说了些话儿,就熄灭了烛火,服侍老夫人休息。
他又守候了半个时辰,才将守卫这座院子的责任,交给当值的两名侍卫,才独自离开。
越过桃园的时候,他却察觉有一个极小的脚步声,掠过他的耳边。
他觉得不对劲,桃园在邹国郊外,离最近的小镇也要走上半个时辰左右的路程,哪里会有人在这个时辰经过?
楚炎蓦地面色一沉,收敛自己的步伐和呼吸,不让对方察觉自己的存在,身影一闪,隐没于苍渺夜色之中。
那人脚步很轻,想必是常年练武的武者,他身着黑衣,个子不算很高,却是动作灵活,他脚尖一点,便是爬上那一人高的围墙,在暗处窥探。
来者不善。
楚炎蓦地疾步走到桃园一侧的木屋前,今日并未身带长剑,他从窗棂上撤下那一条铁链,擎在手掌之中,朝着那个人奔去。
身后的动静,自然也让那人察觉到,趴在围墙上的黑衣人蓦地掉转身来,他并未蒙面,方脸浓眉,似乎不在乎自己的容颜暴露,更加显得嚣张跋扈。
楚炎看一眼,的确是觉得这个人万分陌生,自己也是从未见到过的。
黑衣人的目光凌厉冷酷,不曾僵持太长时间,猝然顺势闪到楚炎身前,由指化掌,一道阴冷异常的寒气猛地袭上了楚炎的胸口。
楚炎凌空侧身,躲过那一道寒气侵袭,他已经可以确定,这是派来的杀手,他暗中蓄足了力道,将手掌中的铁链,狠狠送出去,宛若停留在半空中的飞龙一样,朝着那黑衣人甩去,铁链所及之处,已经将黑衣人的衣裳撕裂一处,力道之大,让黑衣人的手臂上都是一道血痕,血肉翻卷起来,血水汩汩而出。
黑衣人却没有一分迟疑,猝然反击,几个招式之后,两人还是不见高下。那人拔出腰际短刀,又是一片刀光剑影,来回五个回合之后,楚炎总算占了上风,他震开了那黑衣人的短刀,将那铁链圈绕上黑衣人的身子,将他跟粽子一般包裹起来,铁链将那人捆住,严严实实,他无法挣脱。
“说,谁派你来的?要找什么人?”楚炎将手中的铁链一端,拉的更紧,他几乎要将那人的身体之内,胸膛里面最后一丝空气都逼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