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环顾四周,在这个陌生的屋子内,找寻到一块白巾子,沾了清水,覆于她左手的虎口处,将那血迹擦拭干净。
琥珀已经失去所有力气,眉间的暖意,驱散她心底的寒流,却也让她压抑在心里三个月来的疲惫不堪,一瞬间侵袭了自己,她无力反抗。她就躺在床上,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玩具,连抬起手臂的力气,也没有。
但她依稀看得清楚,他在擦拭她手上的血迹,他并未拿去冰剑而对她做其他事,方才她甚至还在这么担心。
无法想像,这一个向来霸道狂傲的冷酷男人,竟也会有这么温柔的举止,轻柔谨慎得让她想哭,像是把她当成捧握在掌心的心肝宝贝。
她咬着唇,抗拒由南烈羲引发的酥麻感觉,也抗拒着心中乱窜的奇异感觉。
今夜的她,似乎有些奇怪,她察觉到了,南烈羲也该感觉的到。
她的眼底,蒙着一层诡异的淡淡红雾,让她的视线模模糊糊,让她的心情也恍恍惚惚。
他擦拭着她的血迹,空气之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浅,仿佛也稀释了她内心对血腥的狂热追求。
此刻,他的俊颜之上,没有别的表情,也不曾流露出多余的温柔亲切,只是专注而已。
一时之间,某种满胀的感觉充斥胸口,梗得琥珀说不出话来,热热的气流在胸口流窜,甚至还窜进眼眶里。
这样的感觉,她先前从未有过。
她很想继续睁大眼睛,看清楚他到底是南烈羲,还是轩辕睿,还是披着南烈羲皮囊的轩辕睿,否则,为何这样残忍无情的男人,会突然让她感觉到那种类似温柔呵护的情感。
是他疯了,或者,是她疯了。
不可能啊。
但她实在无法睁眼看他,满身疲惫一瞬间袭来,将硬撑着清醒的自己,一拳击倒。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似乎不要她太过紧张不安,他只是慢慢将手移到她的手背,然后,握住。
她的眼波一闪,拒绝是第一反应。
琥珀想要挣脱,即便理智,一分分离开她的脑海,即便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沉入昏睡。
但她还是不想,跟他十指缠绕。
在她看来,十指交握的默契,那甚至是,比身体相拥,彻夜激情,更加亲密的动作。
走开!
不要碰她!
她只想要,一个人呆着!
内心的声音在这么呼喊,在叫嚣,偏偏,这个声音卡在喉口,也喊不出来。她甚至察觉的到,因为他在她眉间动了手脚,她几乎跟木头人一样。
南烈羲的目光,落在那手背,他握住她的柔软小手,指腹避开那虎口的血痕,说不清他此刻在思考什么。
一起去地狱吗?
未曾不是一种好的提议啊。
他笑,那笑意藏得很深,反正他也没有想过,他这样的人,应该是去天国,还是——地狱。
她的指尖,似乎在手心轻轻颤动,代表她不要跟他一起。
他其实也有些别的情绪。
他从未这样,握住一个女子的手,带着不该有的怜惜,似乎要给她一些些安慰的力量,而不是,冷眼瞧着她独自在仇恨的深海之中,不断沉浮。
即便他一直在伤害她。
只是这一夜,他不会。
那双美丽的眼眸,其中的赤红,缓缓消退,最终消失干净。
她平静闭上眼眸,呼吸平稳均匀,睡着了。
外面的天,黑暗被驱散,渐渐放亮。
只剩下那手边的温热,像是靠近身边的一个暖炉,一直将温暖传递到她的指尖,直到她失去所有意识,那只手,也不曾松开。
噩梦,终究醒来。
连着两天不曾安睡的琥珀,因为沉睡一天,总算恢复了一些力气。
丫鬟看着她睡得沉,清晨也没叫醒她,直到过了午后,琥珀才幽幽转醒。
躺在床榻上,她睁开眼,视线一直漂浮在半空,眼底是一片空洞。随着神游天外的恍惚神情,她极度缓慢地眨着水灵美丽的眼眸,长睫毛轻轻扇动,像是一具迷人的玩偶,有谁在操纵她,一举一动都无法自控的僵硬轻缓。
突然,她坐起身。
像是漂游在外面空气的魂魄,瞬间被吸入体内一般,空洞的眼眸之内,也附上阴沉的色彩。
她隐约记得,南烈羲来过。
她猛地侧过脸,望着身边的位置,她最后一眼,还看到他坐在床沿,就那么握住她的手,一直不曾松开,却也没有凝视着她,无法清晰看清楚她此刻在想些什么,算计什么。
如今的位置,却是空的。
床畔的矮小茶几上,倒是摆放着一块白巾子,上面的血迹已经洗清,她的那把冰剑,也一同躺在旁边。
昨夜到底发生什么,回忆有些支离破碎,她只记得他跟自己说了很多话,不,或许是她对他说了太多太多话……
但如今,她很难全部想起来,仿佛跟喝醉了酒一般,即使如今酒醒了,倒也记不得自己醉酒做过的荒唐事了。
跟一个敌对的男人说那么多话,更容易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计划和情绪,她到底是怎么了?因为昨日是她一个人很难独自熬下去的时间,所以也敌友不分,发泄哀怨了么?
即便要那么做,对方也决不能是南烈羲。
她蓦地抓起那块白巾子,一把丢向窗边,可惜白巾子没有飞出窗棂,倒是贴上墙壁,又摔了下来,孤零零可怜地蜷缩在墙角角落。
她眼眸一闪,神色平静自若,掀开身上的厚实棉被,洗漱完整,胖丫鬟送来温热的午膳,跟她说着早上才得到消息——轩辕睿临时要带几个官员前往西关时差民情,这七八天之内,是赶不回来的了。
正好,她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
桃园后的院子里,老夫人的面色灰白,穿着厚重皮毛衣裳,裹得严严实实,由着姜乐儿小心翼翼扶着出来,休养了三个月,这回总算可以勉强下床,只是步伐缓慢,走两步,便要歇一歇。
庭院一个男人,正从门口走进来,年轻高大,一身灰色劲装,系着黑色大麾,倒是气势非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