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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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朝他笑了笑,至于他到底见多了熟人纠纷还是知情不报,我没问。

我想我是不会主动要求他们抓白筱惠的,再给我十次机会恐怕也都是这一个结果。看着白筱惠惊魂普定地坐在我对面,我想不管我恨不恨她,怪不怪她,哪怕日后老死不相往来,她还能这么生龙活虎地,她还活着,而死去的人,再也活不过来。

我苦笑了一下,眼眶有点微微泛红,我说白筱惠,你一直任性,老想所有事都由着你的性子来,可是这次真的玩大了。

白筱惠咬着嘴唇,我以为她会反唇相讥,没想到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伏着桌面哭起来,说起话来断断续续的:“苏姐姐.......我是真的没想到.......其实我特害怕.......我就说恨你,想找人教训你一顿,所以我找了我爸公司的几个保安,我真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事......他们被抓起来的事被闹得人尽皆知,我爸都气疯了......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平静地看着她,不过她的悔悟是真是假,能这么顺理应当地说她恨我,身为被她恨着的我来说,感到格外无辜。于是就没说话。

“苏姐姐......”她抬起泪水肆虐的脸,可怜巴巴地望着我,“那天晚上.......”她抽噎着,“带头的王大哥跟我说,谢磊哥哥那不是打架,根本就是在玩命......而且......而且......”她顿了顿才继续说,“他说当时他听见你一直口口声声地叫他路乔,他以为谢磊就是路乔.......我从前跟他抱怨过路乔对我怎么怎么不好,所以.......所以他说他一生气,就捅了几刀,原本以为不好有生命危险的.......他后来也很后悔,说自己当时打急了眼......”

我耐着性子等她说完,才问她:“你为什么恨我?”

白筱惠有好一会儿没说话,拿着手背把脸上的眼泪抹干净了,两只大眼睛红红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她说:“我是真的很喜欢路乔。”

我“嗯”了一声,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可是,路乔根本不喜欢我。”白筱惠深吸了一口气,“你让他追我,他就去追我,我说想和他在一起,他就和我在一起,可是这么多年来每一天他的脑子里心里想的人都不是我,苏姐姐,你知道是谁吗?”

我动了动嘴唇,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认识路乔那么久,久到我都忘了自己究竟是怎么认识他的,久到路乔在我心中从来都不是个男人,他没有性别,没有七情六欲,他只是一个叫做路乔的时而沉默时而发作的另一个我而已。

白筱惠见我语塞,朝我凄凄然一笑,她说:“苏姐姐,你愿意放我走吗?”

我问她什么意思。

她慢慢地闭上眼睛,靠在沙发靠背上,声音带着说不出的疲倦:“我一手毁了你的幸福,也一手毁了我的幸福......我爸要把我送到国外去避避风头,可能几年之内不会再回来了。”

我点了点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每个人都背负了些恩怨债,这是很长一段时间内需要不停努力迈过去的坎。

我说:“你走吧,只是听了你的话去替你出头的那些人,恐怕就没那么好命了。”

白筱惠的睫毛颤抖着,我知道她在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她只是一个为了爱情发狂的姑娘,没有通天的本领。

过了一会儿,她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我爸爸说,他一定会善待那些人的家属......”

说完她就走了,留我一个人坐在那里怔忪。白筱惠从来都活在他爸爸的羽翼下,终于有一天她会发现,外面的世界,其实比想象中大的多。

我结过账,从咖啡厅走出去,朝着余晖伸了个懒腰,可惜刚伸到一半我看见不远处路乔把白筱惠抵在墙角,眼神都能喷出火来。

我赶紧走过去,路乔没看见我,抡起拳头一直僵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路乔是个好人,我知道他哪怕气疯了,都不会动白筱惠一根汗毛。就因为他是个好人,我才会觉得格外苍凉。

我轻轻地抬起胳膊,拉住路乔悬在半空的拳头。白筱惠已经哭的跟个泪人一样,路乔一放开她,她就跌坐在地上。

路乔转过身,看着我的表情从愤怒到震惊到心疼,我拉了拉他:“路乔,走吧。”

那一瞬间我悠忽想起,有多少次我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追着谢磊跑的时候,路乔都是这么安静地站在我身后,柔下声音来劝我:“苏诉,咱们走吧。”

我上了路乔的车,车子发动的时候我透过后视镜看见白筱惠一人蜷缩在角落里。我想她恐怕此时此刻才能真正感觉到后悔,只可惜事情往往都是这样,越是拼命想要抓住的东西,就越像指尖的沙,溜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一路上我和路乔各自都心事重重。红灯的时候他转过头来问我是不是要回家。我点了点头,看见路乔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心里忽然感慨万千。

我试着开口,瓮声瓮气的,我说:“路乔,你一辈子都是我最好的哥们。谢谢你。”

他愣住了。过了很久,直到后边的车按喇叭才发现已经变了绿灯。他忽然笑了,我也笑了。路乔抽空伸手胡噜了一下我的头发,特郑重地点了点头,说:“苏诉,我一辈子都做你最好的哥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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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沈家浦提出要辞职。毕竟当初就约定好的,两个月为期,他只问我是不是真的决定了。

我说真的决定了,他也没再说什么。

春末的北京已经渐渐起了暑气,电视新闻里大张旗鼓地播报高考的相关新闻,又是一学年过去了。

最后沈家浦说,温莎想要见我,问我见不见。

我犹豫了一下,反问他,你说我应不应该见她?

沈家浦淡淡地,手指扫过眉峰,轻轻支着头:“如果不想见,”他的目光一直看到我眼里,“那就不要见。”

我说了声“好”,然后告诉沈家浦:“那就见。”

地点是沈家浦的咖啡厅里。

我早早到了,过来没一会儿温莎也到了。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她是有家里的司机送过来的,而不是和沈家浦来到。

沈家浦在她后面到,只匆匆地照了一眼,就到别处去了。

我和温莎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已经六月份了,她还穿这长袖,一只袖管空空荡荡的,我想着,幸好她是有钱人家的姑娘,毕竟还是有一种不可一世的气场,不然如果是穷人家的孩子,像我这样,原本就活得够草根了,再缺一根胳膊,丧失一半的劳动能力,恐怕很多事情都摆不平了。

我喝着一杯冰咖啡,想起就是在上一个夏天,我坐在春秀路某间咖啡馆里,像个十足的怨妇。那时候看着谢磊对温莎的百般好,简直气得要吐血。没想到今年的夏天还没来之前,面对面坐着的,就只剩我和温莎了。

一时间我和她都有些欷歔,温莎的脸上挂着干净的神情,可看上去却有些黯然。我想说点场面话客套一下,话到嘴边了也只是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温莎从皮包里拿出了一张纸递给我。

我低头一看,是张支票,金额是十五万块钱。

我想也没想就把支票甩回去了,我说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不用塞钱给我。

虽然我爱财如命,但也还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我一把暗暗佩服自己挺有英雄气节,一边心想着温莎拿这些钱给我的目的是什么,难不成就跟电视剧里那种特老掉牙的情节一样,指望拿着十五万打发我走,让我这辈子别出现在她眼前?

我正想着,温莎又把支票推到我面前,慢条斯理地开口了:“这钱是收拾遗物的时候发现的,我以为他早就拿来还你了......”

当她说到“遗物”二字的时候我不禁一怔,原来这钱是谢磊的。我几乎已经忘了,谢磊留学的时候我每个月都会寄钱给他,他一直说要还我来的。曾有一度我真的以为他会把钱还给我,然后我俩从此互不相欠,但后来他也一直没提过这事,我也忘得差不多了。

我拿起支票来看了看,抬头公司名称我认得,是沈家浦他爸的公司。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于是抬起头来,语气酸溜溜地问温莎:“是你替谢磊还我的钱?”

温莎笑了一下,这次心平气和的近距离接触,我发现温莎挺有气质的,虽然不像方潇或白筱惠那么好看,但也属于放在人堆里比较扎眼的那种。她抿着嘴摇头摇头说:“我可不是大款,这钱是谢磊自己的。”

我刚想说谢磊他哪有那么多钱啊,但犹豫了一下觉得不合适,在他生前的正牌女友面前装得好像多了解他似的,显得有点蠢。

温莎似乎看出来我想说什么,趁我开口前紧接着说:“每一分钱都是他自己赚的,这你放心。”

我没什么不放心,这压根不是什么值得担心的事,只不过......我指了指那张支票:“怎么算我也没给过他那么多钱......”

温莎表情淡淡的:“这是你和谢磊之间的事,钱也是谢磊还你的。”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但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她带来样东西给我,我也应该给她一样东西才算扯平。

我掏出一个首饰盒,黑色的丝绒握在手里软软的。我把首饰盒推到温莎面前,说:“这个东西应该是你的,还给你。”

小小的首饰盒躺在桌面上显得很安详。

温莎没有伸手去拿那个盒子,只是扫了一眼,就重新看向我。她说巧了,我也有一样东西给你。

我正诧异于旧情敌见面到底需要不需要这么多礼,温莎也拿出一首饰盒,放到那个首饰盒旁边,并排摆在一起。

这两个首饰盒长得不一样,连颜色都不一样。但我还是想得到,它们里面的东西,应该是一模一样的。

温莎努了努嘴,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说:“你不想打开看看?”

我其实真的不想打开看看,但碍于人家都开口提出请求了,我不太好驳人家面子,于是把两个盒子都打开了。

面前赫然摆着一堆婚戒,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我还是象征性地低呼了一声以表达我的震惊。

我忍不住偷偷抚摸上自己左手无名指,那里的勒痕已经淡了很多,不仔细观察基本已经看不出来了。当时从医院出来,回到家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戒指从手指头上摘下来。但是戒指太小,我又戴了一天一夜,无名指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日子久了,痕迹一天比一天淡去。不知道人心里的裂痕,是不是也能像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愈合。

我吸了口气,很认真地对温莎说:“这是你的东西。”

温莎就跟没听见似的,偏着头眯起眼睛瞻仰了会阳光,才又转过头来问我:“如果我现在才说要把谢磊还给你,是不是太晚了?”

我一怔,随即点了点头,特诚恳地告诉她:“是晚了。”

我有点不太明白,谢磊还活着的时候,人人都要横在我俩中间作崇,可现在他死啦,又接二连三有人来跟我说,觉得我俩应该在一起。

温莎很坚持地把那两枚戒指给我,她说这原本就是属于我的,只不过她抢了属于我的东西,现在她要还给我。

紧接着,她又说:“如果没有我,谢磊也不会死。”

我头一昏,现在又有一个人跳出来为谢磊的死负责,但事已至此,人死不能复生,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我直达他从没爱过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可是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是个残疾人。”她说“残疾人”的时候,声音很轻,细小的频率却直直地戳在我心里,“所以我想,你那么坚强,那么独立,没了谢磊也活得很好,将来你还是会找到一个爱你的人,结婚,生子,然后忘了他。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不论谢磊和我在一起的目的是什么,只要他肯对我好,我就觉得,这个人,我想给他过一辈子,也只有跟他才能过一辈子,你明白吗?”

我静静地听着温莎说完,没发表意见。我可以点点头说我明白她的感受,可毕竟语言是那么苍白,每个人都背负着自己的伤痛,我想我不能完全地明白她的,就像也从没有人真的能彻底明白我的痛一样。

良久,我扯了一抹苦笑。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人生真奇妙,我和温莎这么素昧平生的俩人,因为谢磊而认识。从前我恨她恨得牙根痒痒,现在却坐着相互大倒起苦水来。而且我面对着她,总是难免显露出面对遗孀般的小心翼翼。

“我真羡慕你,”温莎又开口了,我觉得和她比起来我简直就没什么倾诉欲,她说,“那么多人喜欢你,连沈家浦都喜欢你。他为了你,多少个月不进公司,老头子急了一次又一次,他也不在乎。其实我知道,他把你时刻带在身边,就是为了防着我,”温莎似乎觉得好笑,自顾自笑起来,“他怕我害你。”

这回我是真的有些意外,我以为沈家浦和温莎的关系格外好,曾静我一度认为沈家浦让我当他的秘书就是为了替温莎看住我。没想到他俩的交情四户也就那么回事。

我轻咳一声,感觉说什么都别扭,于是摆出蒙娜丽莎状只看着温莎傻笑。

最后我还是拿走了那两枚戒指。我把他们放在皮包里,虽然没什么重量,却总感觉沉甸甸的。

回到家,我把这两枚戒指并排放在床头柜上。谢磊终于还是用他和别人的订婚戒指,完成了从前对我的许诺。我不知道应该替自己感到庆幸还是悲哀。

晚上借着床头灯微弱的光线,我把那两枚戒指拿出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从戒指上钻石硕大的程度就可以想见,如果那天晚上谢磊没有回到我们高中的操场,如果那天晚上他没有遇到我,第二天,他就会穿着笔挺的西装,牵起他未来的新娘在鲜花和祝福声中,出席一场那么盛大的订婚宴会。

我轻轻拧熄了台灯,黑暗中我想起下午离开咖啡厅时,温莎对我说的话。

她说我以为谢磊葬礼那天你会来。

我朝她笑笑,没答话。

从前我很爱他,也恨过他,每一种感情都是那么强烈。可是如今他的全部也只有装在骨灰盒里的一抔齑粉,过往那些爱恨也随之一并抵消了。如若不然,我不知道该要怎么样,才能承受那么深刻的重量。

过了那天,我努力强打起精神来,出去找工作。

我是一活得太现实的人,深深地懂得“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个道理。幸好没了沈家浦从中作梗,我很快找到了一个杂志社的工作。虽然我的专业素养很有可能就跟不上了,但好在实习期我主要干得还是写打杂的工作,总也算是有惊无险。

大学毕业典礼那天,我还穿着学士服举着血红的毕业证照了张相。照片里我笑得阳光灿烂的,这段时间养的格外茁壮的婴儿肥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

我把照片拿回家挂在床头,就是从前挂着谢磊照片的地方。我想日子终归还是得过,我一咬牙一闭眼又是从前那个没心没肺的苏诉,什么困难也打不倒我。

眼看时下北京又进入夏天,我每天顶着毒辣的大太阳绕着整个北京城跑动跑西的,过得格外充实。

有天我刚好跟着摄影队出外景,收工了以后发现离一直冒充谢磊他妈的王阿姨家不远,于是就顺道拐上去探望他们二老。

王阿姨估计没想到还能再见着我,站在防盗门前手忙脚乱了半天,就是忘了把我请进去。

我一边笑着一边递上我带来的水果,她这才想起来,连忙高喊他们家老头子过来。

他们都不知道谢磊已经死了,见我忽然不请自来,都以为我跟谢磊和好了。王阿姨一面喜滋滋地给我削苹果,一面问好久没见小磊了,他什么时候能回家来看看?

我赔笑着说谢磊最近忙,特忙,回去我一定教育他,让他抽空赶紧来看你们二老。

王阿姨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不住地点头说:“好,好,真好!我看你和小磊和好我也高兴!”她鬓间的白发好像也一下子有了精神,“什么时候结婚啊?”要我说年轻人不要光顾着搞事业,先成家才能立业!”

我笑嘻嘻地说,快了快了,到时候一定第一个通知您。

陆叔叔也特高兴,一猛子扎进厨房挥舞着大勺非要亲自下厨,好歹留我出晚饭再走。

我不好意思推辞,陪着他们吃了顿饭。那会谢磊带我回家吃饭的时候也是这样,我们几个人围坐在餐桌前,借着饭厅昏暗的光线,就为这个我好几次都没看清菜里的姜,当成一块肉夹起来塞到嘴里。

谢磊在我旁边使劲憋着笑,看见我脸上乍青咋白的表情乐得快从椅子上仰过去了,我就偷偷在桌子底下踹他一脚,他立马敛起表情递我一张餐巾纸,拍着我的肩膀安慰我:“快吐了,怎么这么粗心。”

忽而想起那么多年前的事,真实得历历在目。想着想着,我一不小心又吞了一块姜。可是这次没人给我递纸巾让我吐了,我治好硬着头皮给咽下去了。

临走的时候王阿姨说什么也要塞给我一千块钱。我一个劲儿推脱说这钱我真不能要,最后王阿姨有点生气了,她说小苏你别瞧不起我们,这是我和你叔叔给你的喜钱。

我心里有苦说不出,最后不得已把钱收下了。

刚离开王阿姨家,我就接到了一通电话。

挂了电话以后,我觉得心里堵得慌,特堵得慌,就跟吐了一熟鸡蛋一样。

夜晚的温度正好,有点风,也不那么燥热。我仰起头来,竟然看到了北京天空中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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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更文了。

很抱歉停更时间略长。。

这本书去年上市然后。。然后我就把原稿丢了。。

现在的更新是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来的会一口气更到结尾。(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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