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件事情大家都不想要去面对，去挑衅，那么，一切都可以风平浪静，相安无事。但是，如果一个人，只要一个人想要说出来，那么，如何也是逃避不了的。

莫桑举起电话，却是如何也按不下那个拨号键，张云杰的电话。徐子嫣已经走了近一个小时，莫桑还是站在原地，脸上的眼泪已经风干，只有那微红的双眼看得出来主人有哭过的痕迹。耳边回荡的除了风声，还有徐子嫣的话——

或许你应该亲自问一下张云杰，他说的，或许你会听得更明白。

杰，哥！你瞒着我什么？凌萧寒，你又瞒着我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来骗我？为什么？莫桑闭眼，忍下一眶眼泪，再睁开时，尽是灰色。那么，我就问一问你吧，看你要骗我到何时。

莫桑将手机举至耳边，慢步踱到江畔，脱了鞋，将双脚伸进江水里。春天了，为什么水还泛着凉呢？莫桑苦笑一声，你也是害怕别人骗你的吗？捋了一把清水，洒下时，莫桑只看到自己在倒影里破碎的脸。

“丫头，怎么会这么早给我打电话？”恍神间，已传来张云杰戏谑的声音。

早吗？是早了，才下午三点而已。以前莫桑和张云杰的电话从来没有在晚上十点之前过！哦，不，有过两次。只是那两次都与凌萧寒有关。莫桑突然一个激灵，原来，很多破例的事情都是在凌萧寒出现了以后，自己以前为什么没有想到？莫桑噙着一抹冷笑，回过神来。

“哥，我是莫桑。”莫桑屏着气，压抑着自己的颤抖。却没看见自己扶着栏杆的手因为太用力，骨节已经泛白。

“我知道啊。”对面传来张云杰理所当然的声音，沉默半秒后是担忧的话语，直接而短促，“丫头，你没事吧？”

莫桑听着这话，鼻子有点泛酸。莫桑甚至能够想象到，如果张云杰此刻是站在自己面前的话，一定会用他的手覆上自己的额头可惜，并不是，此刻也不会有那份温暖。

“我没事。”莫桑一顿，“我只是想问你一些事。”莫桑一直是幽幽淡淡的声音，她不想让自己此时太过激动。只想平心进气的弄清楚，这些事。

“什么事？很严重吗？”张云杰的问题跟得很紧，莫桑知道他的关心是真的。

“凌萧寒是谁？”莫桑其实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问起。因为想到徐子嫣的话，便这样问出了口，张云杰是知情者，该是听得懂的。

搁在栏杆上的手不自觉的又加了几分力量。

“什么？凌萧寒是谁？凌萧寒就是凌萧寒啊，还能是谁？他丫头，你”张云杰开始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噗之以鼻的回答。到后来自己却先禁了声。

果然！莫桑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果然，你还是能够反应过来的。那说明，你还是瞒了我的。莫桑心里一片冰凉。

“子嫣说，凌萧寒认识我已经有两年了。还说，很多事情，如果问你的话，我会知道得更加清楚。所以，我问你，凌萧寒是谁？”再睁开眼时，心底的寒冷已经蔓延到眼眶里，温温热热。被江风一吹，胡乱洒了一脸的碎珠。

“丫头？”张云杰有些不安的喊道。

也许是莫桑的语气太过于平静，反而引起了张云杰的疑虑。可以看出来，莫桑是很在乎这件事的。否则，以莫桑的性子是不会关心，更不会打电话来问起。然而，莫桑不仅关心了，还亲自问了起来。更重要的是，语气竟是如此的波澜不禁。张云杰心脏狂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回答我。凌萧寒是谁？”莫桑不理会张云杰的担忧。而此刻，莫桑根本无心去探听每一句话里的关心。她听出来的，是张云杰的逃避和掩饰。

莫桑是不动声色的语音，即使眼泪不住泛滥，硬是在话语里掩去了所有的感情。

“丫头。”张云杰已然知晓莫桑心里的心思。她是在控诉自己在骗她啊。张云杰无力的叫了一声‘丫头’，却是无法开口。

张云杰叹气，心里竟也泛起了涟漪。如果自己按照莫桑提出的问题回答，那么自己也套牢了欺骗她的罪名。莫桑最恨的就是欺骗，即使是善意。因为莫桑曾经说过，‘永远不要对我说谎，更不要说是什么善意的谎言，都会让我骨子里发出恨意。’。这就是莫桑，如此决绝。

但是，如果自己拒绝回答，莫桑也会从心底里透出失望，从此便也对自己失了所有信任。而且，莫桑一定会再去问徐子嫣，或许是凌萧寒。那却更麻烦。因为，不论自己怎样做，都会让莫桑心伤，莫桑都会感到心伤。所以，只能在心底一遍一遍的呼喊：‘丫头’‘丫头’

“哥；”终于，莫桑哽咽出声。原来，你到现在都还想瞒着我。到现在，你还想要欺骗我。莫桑的泪不断地滚落，一颗一颗打在江面上，无声的沉沦。或许还有一两滴游到了莫桑的脚边，因为莫桑会在某一瞬间感到无比的寒冷。从脚底窜起来的寒意，一直到心底。

“丫头！”张云杰惊声叫道。莫桑的这一声‘哥’里，包含了多少失望，又包含了多少的绝望啊！张云杰突然就感到了一股强烈的恨意。

“丫头，不要这样。”张云杰或许是想要安慰莫桑的。可是，即使和莫桑再亲密，自己也终究是男子，是一个不善于表达关心，不善于安慰一个被自己弄哭的女子的男子。所以，听起来是那么的单薄，传到莫桑这边时，被风一吹，就散了。

“呵呵！”莫桑低哼一声。这句话听起来竟是这样的讽刺。“不要这样？那么，我该怎样？那么，张云杰。你告诉我，我该怎样？”莫桑终于不再掩饰，语气里已经多了几分抵触。

“丫头？”张云杰又是一惊。莫桑叫自己‘张云杰’？莫桑叫了自己的全名？张云杰多么希望是自己听错了，可是那一声‘张云杰’却又是那样真实的回荡在耳边。

自从和莫桑认识起，听到莫桑叫自己全名的时候少之又少。可是，现在可是现在，那一声带着恨意的叫喊里，张云杰听出疏离和潜逃。张云杰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打马虎眼了，莫桑已经失去了耐性。不敢保证，下一秒电话不被莫桑掐断。

“那么，你可以先告诉我，子嫣是怎么对你说的吗？”张云杰使自己尽量回复了平静的语气，甚至还带着一种威严。因为彼此了解，所以张云杰知道只有这样莫桑才会告诉自己，也只有这样莫桑才会信服。

连自己的心都平静不了的人，是永远不可能平复别人的心情的。这，也是莫桑说过的。

“她说，凌萧寒喜欢我，两年。”莫桑说得干净、利落。音起音落，都是掷地有声。只有莫桑自己听得到，自己心里的颤动。原来即使是重复‘凌萧寒喜欢莫桑’这句话，都会扰乱自己的思维。莫桑无声的苦笑一声。

“其实，严格上来说，并没有那么久。”张云杰淡淡的说道。却是让莫桑心里重重的颤抖。

“什么意思？”难道说是徐子嫣骗自己吗？莫桑的心里涌现出淡淡的希冀，却也隐藏了几分失望。这种矛盾让莫桑迫不及待的问出原因，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答案。

“严格说来，寒是在遇你半年后才喜欢上你的。是一年半，而不是两年。”张云杰是慢悠悠的说出这样的话来的。他有自己的打算。

“张云杰！”莫桑瞬间回过神来，高声叫道。这一声‘张云杰’怕是让张云杰自己也颤动了吧。

张云杰，你好狠。蹲下身，手机已掉在柔软的草丛里。莫桑无力的将自己的头埋进手掌里，可是，那颤抖的双手根本阻挡不了那一颗颗晶莹的珍珠，它们还是那样，不断地涌出，下坠，最后破碎。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张云杰，你难道不知道这样说会让我心里更加不好受吗？

‘是在认识我半年后才喜欢上的我？’呵！是在控诉我的薄情寡义吗？是在指控我的后知后觉吗？‘一年半，不是两年？’张云杰，聪明如你，难道不知道这句话有多么的伤人吗？张云杰，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要安慰我的吗？你不是应该要叫我‘丫头’，要说‘有我的’吗？还是，你已变得和子嫣一样？要同仇敌恺的指责我，为凌萧寒讨个公平公道？

张云杰，你当真也对我失去了耐性？

“啊”莫桑站起身来，无望的大声叫道。余音一阵阵的传开。

手机虽已不在莫桑的手里，可是通话并没有断掉。张云杰听着莫桑的叫声，有那么一阵的心软，可是终究忍住了。

是的，聪明如张云杰，他当然知道那句话有多么伤人。可是张云杰就是要那么说，张云杰就是故意那么说。莫桑既然已经开始怀疑，那么自己就全部告诉她。不过，在这之前，他一定要让莫桑的心里防线彻底崩溃。

在前面的对话中，张云杰已经能够听出莫桑隐藏在语气里的生硬和阻隔，此时，莫桑在心里已经筑起了高高的堡垒，所有的防备都躲在那里，蓄势而发。所以，张云杰要摧垮那一堵坚硬的城墙。只有让莫桑所有的尖锐都消失，她才会重新思考，她才能重新思考。

张云杰太了解莫桑。了解她的倔强，了解她的敏感，了解她的逃避，亦了解她的坚守。如果打不破莫桑已有的防备，那么任何事情，不论对错，莫桑都会一并抵触，用自己所有的尖刺。只有那样做，只有让莫桑彻底崩溃，她才会重新思考问题，她才会去面对问题。即使，她会重新修筑城墙，会更加坚硬。即使，她不会再理会自己。

“丫头，他是‘涣然冰释’！”

张云杰挂了电话，只是输了这么一句话，以短信发了过去。

丫头！张云杰默喊一声，叹口气。闭上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