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们知不知道采芳楼来了一个‘鬼女’？”一位锦衣男子在茶楼中同一众旧友聊起道。

他身旁的胖子‘扑’地喷出半口茶水道：“你还当个新鲜事儿讲？这谁不知道？！”

“知道归知道，你们可有人去看过了？”他略带得意地道。

另外几位互相瞅了瞅，都一脸兴趣地探头问道：“你去看过了？”

锦衣男子一拍桌子，见周围人都转过头看他，又急忙缩回手，压低声音夸张地跟几个人道：“名副其实！真是名副其实啊！我这一宿没睡好觉！就她那脸……”他拿手比划了一下，“我老梦着它碎成几块往地上掉！”他撇嘴皱眉地端起茶水，刚碰到嘴唇，又受不了地放下，“害得我饭也吃不下，水也喝不进呐！”

“哈哈哈哈！”其他几位男子调侃地大笑起来，“活该！谁让你非要去看？”

那锦衣男子拍拍桌子道：“不就是不信邪嘛！”

“现在可后悔了？”

那男子到底呷了一口茶在嘴里，细细咽下方道：“你还别说，我倒觉得这钱花得值！这美人儿谁没见过？可‘鬼魅’……有几个人见过实的？”

“有没有那么‘邪’啊？”

“嘿！你们没见，都是一样的灯烛，她屋里的就是比别屋的暗！寻常的蓝纱彩衣，穿她身上就有丝恍惚飘渺之感！不过听声音谈吐，却不似一般女子扭捏，有问必答，且不拘寻常俗礼，似有些见识！我总有种感觉……”

“什么感觉？”几人不约而同的问道。

男子看看他们，终是忍不住轻声道：“我总感觉她不是凡人！你们想啊，有哪个女子挂着张鬼脸还能像没事人一样活着的？且她说自伤后就忘了前尘往事，凡人怎么可能受了伤就忘了以前所有的事？我看啊，是被神怪之类伤了又施法抹去了记忆！对了！她身旁还有只灵豹，是银色的！”

“银色的？”

“没错！通灵着呢！有传言说啊……那银豹能变身，还曾为护主变身伤过人呢！”

“真的？！”几人都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

“不信？不信你们自己去看呐！”锦衣男靠回椅中抿茶润着喉咙道。

那胖子讪讪地道：“听说她的身价一涨再涨，就算付了钱还不一定能见得着，想见她的人多了去了！”

“就是！最近镇上慕名而来的人可是不少啊！听说还有来自五十里外松行山边关驻地的将士？”

“他们那是来此找乐儿的，听了消息顺道寻来看看。”

“松行山的战事不知怎么样了？”

“听说自从傅将军调来松行山，烟国就不能再前进一步，咱们平安镇暂时是安全了！蒙阴山有无颜将军守着也不怕，但康州、瑜州可是有些悬了，听说南面也开始蠢蠢欲动，这天下啊，已经乱了！”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被‘官家’听见可了不得！喝茶喝茶！”

……

采芳楼内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正焦急地等在冷宇宸的厢门前。

“哎呀！怎么还不出来？”

“是啊！都进去一个时辰了！可是呆得最久的一个了！”

“才不是呢！上次有个小道士记得么？非要进去收妖，嬷嬷砸了他三倍银子才准他进去！足足折腾了两个时辰呢！”

“哈哈哈哈！这个我知道！最后被灵豹抓得头也散了衣也破了，丑瑶就摘了斗笠脱了外衣任他去收，他的法实在做不下去，狼狈逃出来了！”

“哈哈……”

“哎！出来了！”

只见厢门嚯然打开，一位书生打扮的公子，满脸惊慌地奔了出来！

“小心！”所有人下意识提醒道。

可那公子还是让门槛绊了个咧斜！他狼狈地扶扶头上生帽，手有些发抖地冲厢门方向拘了拘道：“小小小小生，下下下次再来看姑娘！”由于他低着头没敢往前看，门口挤的姑娘又多，他这一拜正拜到一位粉衣女子身前。

“那奴家就等着公子！公子可一定要来啊！”粉衣女子故意嗲着声道。

书生腿一软险些坐地上，再不敢抬头，手腿并用急三火四地跑下了楼！

“哈哈……”“呵呵……”“嘻嘻……”

冷宇宸看着门槛无奈地道：“还是让花嬷嬷着人把门槛砍了吧，总是绊到人！”

一群姑娘嘻笑着挤进门道：“不可不可！砍了它，我们上哪儿看笑话去？”

一位身材略胖的姑娘挤上前道：“还啰嗦！嬷嬷就给我们半个时辰，瑶儿的恩客还等着呢！”她边说边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在冷宇宸身前转了一圈，苦着脸道：“瑶儿快帮我看看，同样的衣裳怎么改过后穿在我身上就这么别扭呢？”

“那是因为你胖！哈哈哈哈！”一群姑娘嘻闹地道。

冷宇宸上前瞅了瞅道：“你不适合穿裸袖的，而且腰也太紧了，这不是把你的缺点都暴露出来了？我上次画了个长袖宽敝的样衣，裁缝已经做出来了，你让他按你的尺寸再做一条，应该很适合你！”

“可我就喜欢这个样儿的！”

“喜欢不一定合适，你穿上我指给你那件，别人看了或许还羡慕你呢！”

“但……”

“但什么但？瑶儿的话就没错过！还不快去让裁缝给你做去！”一位画着浓妆的妖娆女子推走胖姑娘，仰着脸给冷宇宸看道：“瑶儿快帮我瞧瞧，这妆有什么不妥没有？今天一位大金主要接我去游湖，我可是从早上一直画到现在，可总觉得不满意！”

冷宇宸细看了看，抽出绢帕一边给她修眉一边道：“你这眉画得太粗太浓，让人看着不舒服。”

那女子任她擦着，嘴里提醒道：“那位大人喜欢浓眉大眼的女子，别擦太多了！”

冷宇宸给她细细擦过，又补了点粉，这才道：“这样就好多了。”

“比刚才漂亮多了！”姑娘们羡慕地道。

浓妆女子急忙夺过镜子，扭到一边臭美去了。

“瑶儿瑶儿！”一位红衣女子抱着古琴放到冷宇宸面前的塌上道：“我把上回听你哼的小调重新谱了曲儿，你听听怎么样！”

冷宇宸无奈道：“那不过是我随口哼出来的，我都忘了是什么调了，曲子我可不懂，你还是找你的蓝颜知己听去吧！”

红衣女子有些羞涩地道：“我怕还有缺憾，所以才找你听听，也许你能想起来整首曲子的调子呢？！”

冷宇宸只好示意她先弹着，前奏才起，忽听隔壁‘哐啷’一声，是月兰的厢房！冷宇宸急忙要出门去看，一旁的姑娘急忙拉住她道：“房里的闲事管不得！你可不能去！”

“她那么小，又还没有卖身，真要有个闪失我们就在旁边听着却不去帮忙？不行，我得去看看！”

冷宇宸挣脱众女跨步出了厢门，众女无法只好跟在后面，想着看看情况再说。

‘叩叩叩！’

“谁？”厢房中传来男子冷冰冰的声音。

冷宇宸捏着嗓子道：“花嬷嬷有请月兰姑娘到楼下去一趟！”

“花嬷嬷？你确定是花嬷嬷？”

这话问得蹊跷，冷宇宸与众女都怔了怔，厢门忽然被人由里‘嚯’地拉开，只见花嬷嬷瞪着眼含着怒道：“谁说我要找月兰？”

众女一惊，急忙向后撤了撤，冷宇宸挺身上前道：“嬷嬷息怒！是我想叫月兰出来，不想嬷嬷就在月兰房里，是丑瑶唐突了！我们这就回去！”

她正要转身，忽听房中又传出那冷冰冰的男声道：“丑瑶？可是那新来的‘鬼女’？”

花嬷嬷立刻恭敬地转身道：“正是！”

她这一转身让开了一条缝隙，眼尖的姑娘一眼瞄见正坐椅中面貌无奇却异常冷漠的男子。

“巡使大人？！”这一声叫出，所有姑娘都惊怔住。

花嬷嬷上前一把捂住出声女子的嘴，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匆忙赶道：“走走走！都别矗在这里了，把刚才听到的看到的都忘掉！谁要是漏了口风，别怪我花嬷嬷不讲情面！”

众女急忙退去，冷宇宸正迷惑的转身要走，就听房中男子道：“让她进来。”

花嬷嬷急忙将冷宇宸拉进厢房，一进厢房冷宇宸才发现立在墙边垂头低泣的月兰，只见椅中那男子也不避讳她，毫无表情地对花嬷嬷和月兰两人道：“你们知道你们这次有多幸运？幸亏我没将你们误传的消息直接报给主子，不然，现在坐在这里的人就不是我，而是主子本人了！”

墙边的月兰忽然哆嗦了一下，那男子眼中露出一丝蔑视地道：“现在知道害怕了？明知道主子要找的是他极看中之人，还在这件事上做手脚！你们不想活了，也别拖我下水。”

月兰终于痛哭出声，她哽咽地道：“月兰……月兰，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月兰只是……只是见大人好久不来……想……想借此事见见大人……”

“你呀！”花嬷嬷狠狠戳了月兰一指，转回头对那男子求情道：“请大人看在她毕竟还小，也……念在她确实对大人一片痴情的份上，饶过她这回吧！”

那男子冷哼一声，扭头看到冷宇宸，于是再不错眼珠，盯着她的斗笠看了许久，忽道：“你们先下去吧，这事只当我没听过，我只是来例行巡视而已！”

花嬷嬷一把拉过月兰给男子磕头道：“谢谢巡使大人！谢谢大人！”

“不可再有下次！”

“不会！不会！请大人放心！”

“嗯，下去吧。”

花嬷嬷急忙拉着哭哭啼啼的月兰退了出去，而那男子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冷宇宸的周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