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阴雨下得人心慌乱、沉闷,南宫烨每日早出晚归,忙得焦头烂额,脚不沾地,眉头紧锁,左思思看着揪心一片。
每日,南宫烨吃完晚饭后,会在寝殿逗留片刻,那时,他们虽不言不语,但彼此了然,无须多言。南宫烨独自下棋,左思思会躺在贵妃榻上翻古书,南宫烨吹箫,左思思会打开花窗,凝视着庭院中的老树枝桠,沐浴在月光中的他们,谁都不愿打破此刻的静好。
流水般的日子过得绵长而细水长流,朝堂之事南宫烨从不避讳左思思,有时还会为困惑中的左思思指点迷津,她以前没想过看似严肃的朝堂,各股新老势力早已盘根错枝,复杂之极,家族势力的根深蒂固,稍微走错一步,便会招致灭顶之灾。
朝堂之人心思叵测,贵族利益与民生根本相冲突,士族与武人的较量只欠东风,外戚与皇族明争暗斗多年,四方不是进献妖娆美人,为家族在宫闱安插一颗棋子,只要少帝心软对枕边人稍微透露一二,会让他们省下多少心思和计谋?
帝王心,最难测。帝王多猜疑,他的臣子和妃子功不可没。
权利的欲望堙没了他们单纯的心智。
想是单纯之人坐龙椅如履薄冰,少帝秉性纯良,他的不易,结束在这场权力之争中。
她暗叹一声,少帝痴呆,他不是幼小孩童,即使这几日托病不上朝,旁人迟早会看出一丝端倪,废帝立新也只在顷刻间。
随着流言蜚语出宫墙,朝野一夕之间分出了三大阵容,南朝三足鼎立之势,泾渭分明。一是以端王南宫衍为首的温和派,一是以晋王南宫烨为首的保王派,一是以怡亲王南宫奕为首的守旧派。
就中以端王和晋王两党势力竞争最为激烈,两军对垒,南宫奕乐于作壁上观。
南宫烨再怎么避世,人在朝堂,身不由己。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南宫烨既然享受了别人无法享有的尊荣,一饮一啄皆出自黎民百姓,他肩上的责任和担子,岂是一句,我不想干了,就能一笔勾销的。
左思思望着窗外细雨,连连叹气,魂不守舍,不善女红的她,一不留神,手指被针扎破,一滴鲜血滚了下来。
留心察看她的上官槿,见她愁眉不展,绣个香囊绣了半天都没个轮廓,蹙眉,浅笑道:“妹妹,想什么这么愁眉苦脸,待会儿晋王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了妹妹,又该心疼了。”
“姐姐,惯会取笑我的,反正这香囊我是不会绣了的,绣了老半天都绣不好,想是香囊嫌我手拙,嫌弃我的东西,我留它做什么。”话完,左思思掷了香囊,愤愤不已。
上官槿摇摇头,俯首绣骏马图,左思思凑近专心致志的上官槿,欣赏着即将竣工的万马图,叹为观止,“姐姐绣得真好,连皇城第一绣娘都自叹不如。姐姐,你是跟谁学的,绣得这般好,下了不少苦功夫吧!”
上官槿怔了怔,沉默了半晌,万千怅惘、孤寂皆化为唇边一抹轻笑,眸中锋芒似利剑,化作一道道剑光刺穿人心。左思思与上官槿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她不信,上官槿的怨恨会这么深,深入骨髓的怨毒,和上官槿清冷寂寞的影子,是思晨殿的废后上官氏,而面前女子是凤凰涅槃后的莫槿榆。出了宫墙,左思思一厢情愿地认为上官槿不再是莫槿榆的过去。
上官槿的悲、上官槿的怨、上官槿的喜、上官槿的恨都随那场人为大火灰飞烟灭。
上官槿是上官安的嫡长女,上官家族的第二位皇后。
上官家族本是贱籍出身,铁血皇后未入宫时,是当时永安公主府的歌姬,长袖善舞,倾国倾城之貌,出尘风姿,令出宫入公主府游玩的国君李昊为之倾倒。起初,国君李昊只是觉得新鲜好玩,试着隔了两个月再去永安公主府,上官氏依然出来献舞,李昊神魂颠倒,私心以为这般女子应该飞翔在自由天空下,不该被宫中繁文缛节,夙怨纠葛所羁绊束缚。
后来,他每隔两三天去一天,渐渐地天天去公主府,又不肯将上官氏纳入**,越是深爱的女子,益发小心珍藏。
可是,终究有人按捺不住动了手,派出大量刺客追杀上官氏,上官氏差点死在他面前,李昊这才心慌,既然暗箭难防,何不将她保护在自己身后,光明正大的保护她。上官氏一入宫闱,令天下风云变色。
上官氏倾轧宫闱多年,唯一一次真心流泪的时候,是为死去的李昊而流。
这位披荆斩棘,凤仪天下的铁血皇后,使上官家族在乌池国一夜拔地而起,上官氏跃居乌池国的贵戚之列,登上权利之巅时,家族中出现了骁勇善战的定国大将军和护国大将军,手中掌握三十万兵权,子侄在朝中纷纷担任要职,一时,上官氏皇恩隆重,贵极一时,其余贵族对上官氏礼让三分,国君更是躬身为上官安倒酒,这样的荣宠,娇养了上官家族子侄的飞扬跋扈和不知天高地厚,一味地争权夺利,骄纵横行,久而久之,甚至不将国君放在眼中。
人终免不了生老病死,朝夕间,这位富有传奇色彩的铁血皇后撒手人寰,薨逝了。
随着朝中局势变化,新君迎娶了上官安年仅七岁的**为皇后,朝野震惊,上官家族表面荣光更上一层,上官槿小小年纪便嫁给了十五岁的新君,新君李尧对上官槿极尽宠爱,他们的宫闱秘事经宫人的口,口耳相传,传出了那道看似铜墙铁壁的宫墙,举国上下皆知国君和君后恩爱有加。
上官家族在乌池国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无人敢当面反驳。唯有谏官对上官家族口诛笔伐,上官家族的子侄早想收拾他,但都被上官安强压下去,上官安只是淡淡说,有时吃酸果还能让人清醒。
子侄笑上官安人老了,难免心也软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