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南宫衍与上官槿,左思思顶着腰酸背疼一沾枕就睡,躺在外侧的南宫烨扳过朝里睡的左思思面对着自己,思虑许久的话,在瞧到左思思一脸困乏疲惫的面容时,顿时烟消云散。
左思思阖眼问道:“有什么事么?”
南宫烨凑近她身子,朝眉心吻了下去,蜻蜓点水般的亲吻,酥酥的,暖暖的,他淡淡笑道:“没事,睡吧!”
翌日,大地回暖,侍从往大道上洒下木屑子,马车走上正途,左思思半枕在锦靠啧啧称赞,“好雅致的马车,马车大气而宽敞,车内布置清新华美,一张小桌,桌上玻璃盏精致贵气,座下藏有暗格,一个个暗格别有洞天,有酒,有肉,有点心,有干粮、有药草……出行所需物品应有尽有,你想要吃什么,只要轻轻一暗,暗格就会弹出,供你所需。暗格机关设计得不错,每个暗格都有相对应的机关。”
左思思玩得不亦乐乎,逐个开启机关,上官槿神色一僵,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藏在暗格中的暗器已花雨般射出,齐齐射向车门,而车门却在暗器射出时开了,惊得左思思忘记了尖叫,怔怔地望着那扇车门。
万幸南宫烨身手不错,数枚暗器堪堪擦过他肩头,逼得他倒翻几个跟头,随行侍从见南宫烨遭暗算,以为遇到刺客,纷纷围拢马车,剑已出鞘,摆开阵势,蓄意待发。
待左思思回神时,克制着语声地微颤,从车内探出头,忽觉气氛不对,铁一全身绷紧,似一只弦上之箭,她笑了笑,驱散眼前的血色幻象,“我方才不小心开启了王爷送我的防身用的暗器匣子,差点伤了王爷,倒是让诸位白白受了一场惊吓,委实不该。”
众人看着南宫烨,憨实忠厚的铁一,大笑道:“既是乌龙一场,大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侍从纷纷退了回去,左思思瞪了南宫烨一眼,又朝他妩媚一笑,南宫烨耸耸肩,回以苦涩一笑。
他们寻常做过的眉来眼去,悉数落进一旁冷冷看着的南宫衍眼中,眼中似有锋芒掠过,“四哥和四嫂伉俪情深,举案齐眉,煞羡旁人。”
“五弟有此心,何不珍惜眼前女子,起笔你与她的旷世奇缘。”南宫烨语气凝重,望定南宫衍。
南宫衍怅然一笑,道:“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南宫衍上马前行,孤寂身影被初升的日光拖得长长的,似他心中的沟壑,随着时光流转,这道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无形沟壑,总有被抚平的时候吧!
左思思回眸望着车中镇定自若的冷淡女子,多年的囚禁生活已将她的热血冲动,脱去少女稚气,磨砺出岁月的沧桑,一份超出实际芳华的风韵,是她多年的辛酸坎坷与不幸,日积月累下的。她看起来还年轻,鬓边隐隐有一缕灰白丝发,早生的华发,幽冷目光穿越了时光的悲欢离合。
流年,流年,权力纷争已令她失去美好花期,思晨殿,也不过是一座寂寞冷殿,殿里囚禁着一道孤清冷漠的背影。
“思思,好好照顾她,把她当做你的亲姐妹。”南宫烨语声沉缓,“在南朝,她除去我们,别无所依。”
“我知道。”百忙里左思思不忘抽身回答,顺便朝南宫烨做了个鬼脸,啪地一声合上车门,钻回车内。
笃笃马蹄声,林中鸟偶尔地唱和,左思思时不时的学几声鸟语,不伦不类,惹得车外的鸟儿更加起劲的歌咏着,小鸟嫌她唱得不好,叫她闭嘴,她却叫得更有劲,更欢。
上官槿却展颜一笑。
“微微一笑很倾城,今日我算是大开眼界。”左思思感慨万分,手托着下巴凝视着清冷的上官槿。
上官槿有些窘,手紧紧拽着长裙,原来她还会笑,笑起来连唇角都动了,脸上的肉微微僵硬,笑起来原来是这个样子的,笑起来酸酸涩涩的,连眼角也微微上扬。
她会笑,历尽风波后,她还会由衷一笑。
旧欢如梦,待终了,逝去的终究无法挽留。
在逝去的时光里,她学会了,且顾眼前。
左思思扯过她拽紧的双手,上官槿望见一双粲然眸子,从没有见过一个人的眸子会这么明亮,似一道光照进人的心里,温暖而清澈。
左思思捧着她的手,掰开握成拳状的双手,缓声道:“攥得越紧,有些重要的东西反而流失得越快,好比我们握住的黄沙,握得越紧,最后留在手里的却很少。”
上官槿静静凝住容色娟丽的左思思,反握住左思思的手,淡淡道:“过去的上官槿已死,在你眼前的不过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异乡人。”
“你比我年长,我自小就羡慕旁人的阿姊,你可愿当我阿姊?”左思思殷切说着,眸光流转,万种风情。
上官槿笑了,淡淡一笑,牵起唇角丝丝细纹,更显得笑意悲凉,“此生,族人灭,亲人阴阳两隔,再无相见之期。煌煌南朝,邂逅真心相待之人,我若欺心,岂非斩断一世悲欢。”
闻言,左思思扑过去抱住僵冷身子的上官槿,头伏在上官槿肩头,悠悠道:“以后你不再是一人,你还有我,有我这个闹心的妹妹,我不会让你闲下来了,必定常聒噪你,时时叨扰你。”
上官槿身子一分分软下去,几乎靠在左思思身上,叹了一声,柔声道:“你不嫌我孤陋寡闻,笨嘴拙舌,我奉陪到底。”
“我讲话有些大声,说话有时比较粗鲁,和你想象中的大家闺秀大不同。”左思思小心试探道,“这些你也会接受么?”
“尽想些有的没的,我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愿意陪我说话,就是我想要同宫人说话,他们纷纷避之不及,好像我是不祥之人,一沾染上我的气息,就倒霉透顶,我像瘟疫似的,被他们谨慎处理着。思晨殿,宫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深怕招来杀身之祸,我这么个瘟神,他们当然奉养着,敬而远之。谁有这份闲心,与我秉烛夜谈,谈天说地。”上官槿孩子气地说着,与起初的步步为营不同,她试着打开自己的心扉,让他人走进来,这样她才能抓住苍茫大海中的一根浮木,那是她溺水时唯一能抓到的。她如今已不是上官槿了,若是要在南朝生活,她必须走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