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儿有些意外。
臧狼的同僚,那应当是也跟在楚江开身边当差的侍从了。她望了那个叫阿渡的男子几眼,倒觉得这人看上去稍谦和了些,不大像是跟臧狼同僚的。不过,大概侍从也有各种各样的类型的吧。
“他们这是来看你来了么?”
兰花儿刚这样问出口来,就觉得整个气氛好像一变。
臧狼又跟着在旁边挠头,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样子。最后还是阿渡先开口,向兰花儿讲:
“这和三娘子是到这村里边来看臧狼的,也是想在这里住下。我们户籍都不在这里,不过已经在村长处买了地,准备马上将屋子建起来。田地也买了。只是现在……想要在赵小娘子家里边借住几日。怕外边讲得不好听,才借说是亲戚。我们会付银子的。”
主动要付伙食费的借住客,倒是不错。
可是,兰花儿愣了愣,盯着阿渡看了看,又扭头望了望方三娘子,问:
“你们这是……一对儿……?”
她这话一问出来,就看到方三娘子脸色红了红,伸手摸了摸手上一个木镯子,头就压得更低了。
阿渡回头看了一眼方娘子,脸上好像也跟着红了红,赶紧摇头,道:
“不是……三娘子是……我东家。”
兰花儿就又愣了愣。
她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女东家和一个男侍从就这样跑出来,还到村里边买地过日子的。
要说这两人是逃难出来的,却也不十分像。两人虽然感觉有些奇怪,脸上却不见慌张和悲伤,估计是真自己跑出来的。
只是不知道跑出来到底要做什么。
臧狼难得在旁边帮着开口,讲:
“小娘子,能不能帮帮他们。”
兰花儿把这三个来来回回打量了几遍,自己心里头都嘀咕了起来。可既然臧狼都开口了,她又在玉子嫂那将这两个亲戚给认下来了,自然也不好把人推出去。
她家里边屋子和炕倒是不缺的。实在不行,还能让臧狼和阿渡挤一块儿呢。谁让是臧狼招回来的人呢。
大胤民风淳朴,乡间偶尔有些借住的,或是亲戚上门留宿,都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儿。坳子村虽然偏远,可就近着大金,时不时的也会有些往来的人。兰花儿将人收进屋里边住着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何况对方还非常主动地要付伙食费。
因为家里边多了两个人,兰花儿就只能多烧一些饭菜。
还好家里边的吃食暂时还是够得。就先让阿渡和方三娘子到后边去,各自挑了个房间安歇下来。
方娘子在阿渡和臧狼面前并不怎么讲话,直到兰花儿带她进了房间里边,她才和兰花儿搭了几句话,互相换了姓名,说是叫方甯嫒的。
甯嫒……兰花儿在心里边琢磨了一下这名字,就觉得这人果然不是村里边的。
她在坳子村这见过的最文雅的就是阿絮的名字。可阿絮也不是他们村里边的人呀,早就搬到了镇上去的。偶尔到村里来,不过是走个亲戚。
这村里边的人,都习惯着叫些桃花杏花,或是春燕秋霞的名字,一听就很农村。
尽管兰花儿十分好奇方甯嫒和阿渡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可她知道自己和那两人不熟,就这么问,未免有些太过唐突。因此只是跟方甯嫒讲了讲家里边的环境,茅房在哪里之类的话,便说要到外边烧饭去了。
不能问阿渡和方甯嫒,她还能问臧狼呢。
只是现在臧狼和阿渡在一块,她不大好进去讲话。
等开始准备烧饭的时候,兰花儿突然想起了件事来,就在灶间把臧狼喊了过去:
“去,去把阿林和雎雎喊过来,一道吃个饭。你和雎雎以前不是也打过照面么。既然这样,雎雎和阿渡甯嫒的也该认识吧?都喊过来吧。之后修房子的事儿还得劳烦阿林的。”
臧狼挠了挠头,看上去有些不大情愿的样子。
不过他倒没说什么别的,很快就点了点头,往外边去了。可走了一半的时候,又回头望了望,讲:
“小娘子要烧这么多人的饭……”
“哎呀,我又不是水做的人儿,就这么点儿饭菜,以前也不是没有烧过的。你赶紧去,回来还好打个下手。”
臧狼一想,觉着也是,匆匆忙忙地就出门去了。
他前脚刚走,方甯嫒就从旁边探了个身子过来,袖子都已经挽起来了,冲着兰花儿一笑,讲:
“臧郎是心疼你吧。我来帮忙。我烧饭不大好,洗洗刷刷还是可以的。”
兰花儿本来想说不用了。毕竟这是上门的客人,又不是真亲戚,还不到随便使唤人家的时候。可她一会头,就发现方甯嫒不但衣袖挽好了,连人都已经蹲了下去,拿起旁边的野菜准备洗了。
这一看就是真要帮忙的,不是随口问问。兰花儿也就懒得再矫情,随她在后边帮忙洗菜了。
她实在是好奇得厉害,一边准备着东西,一边忍不住就拉拉杂杂地问一些事情。不敢问他们来历,就聊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倒也问出来了不少。
方甯嫒说她这是第一次出远门,蓝渡——阿渡姓蓝——比她要强,因此出来了以后,她都是听蓝渡的。因为出来实在是很仓促,又没有个去处,蓝渡想起臧狼在坳子村,就提议两人到坳子村来,先落个脚。
兰花儿就又有些听不懂。
他们要是只想落个脚的,哪里值得还在这给买一块地,还要建屋子的。这明显就是要长久生活下去的架势呀。
问方甯嫒这是出来做什么事儿,方甯嫒也不回答,只是咬着嘴唇低下头,小声讲:
“没有,就是……想出来瞧瞧……”
兰花儿总觉得这事儿好像哪里都不对。她想啊想啊,突然猛地反应过来,这这、这不会是传说中的私奔吧?就是传说中被捉回去之后要被浸猪笼和杖毙的那个啊?
她偷偷望了方甯嫒一眼,之间方甯嫒低着头蹲在一边洗菜,一副非常专心的样子。偶尔有头发丝滑落下来,甯嫒就伸手去擦一下。只是方甯嫒手上原本戴着的那个木镯子已经不在手腕上了,不知道被她除下了放到哪里去。
兰花儿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
方甯嫒不管怎么看都是那种规规矩矩又胆小又怕事的类型,哪里是那种能轰轰烈烈的人呀。
兰花儿就随口问了一句:
“方娘子,你的镯子是放下了么?”
方甯嫒听她这样问,微微愣了愣,就抬头笑了一下:
“嗯。我怕湿水了不好。木头的,要是坏了就可惜了。”
“你很爱惜那个镯子呀……很贵的么?”
兰花儿刚问出口就觉得有些后悔了。哪有她这样直接问人家东西贵不贵的。人家不好要把她当成是贼啊。
可方甯嫒好像不太在意的样子,又笑了笑:
“不是的。只不过是旁人送的,我怕弄坏了不好。”
兰花儿在心里边“唷”了一声,像是不在意地问:
“是蓝阿郎送的么?”
方甯嫒一脸有些惊讶的样子,耳朵尖微微红了红,却也没有否认,小声地“嗯”了一声。
兰花儿心里边立马就炸开来了。
私奔,这绝对是私奔!
难怪这两人什么都不带的跑到这乡下地方来,只有这么孤男寡女两个人,又买房又买地,还要买田的。
可这样一想,兰花儿就突然开始有些怀疑起来。
她一直以为大胤朝应该和中国古代差不多,至少不会差得太远。她在村里边见着的,好像也的确是那么回事。可这接连这出现雎雎和方甯嫒的事情,让她不由得怀疑了起来。
如果说方甯嫒还能算是个特例,那么雎雎又是怎么回事呢。
一般来说,婚嫁这样的大事,都该是先报父母,然后议婚、再订婚、最后再是挑个好日子迎娶进门的。关雎既然和楚江开、福多多他们一样是从京城过来的,那么父母就也该是在京城才是。颜大郎怎么就这么快地将媳妇都拉家来了。
就算关雎算是福多多身边的人,能让东家做主嫁人,这也有些太快了。
而且,上次兰花儿可是从关雎那里听说了,两人根本就没有举行多么复杂的礼。
当时关雎的复述是这样的:
关雎在山上的时候,和颜大郎的接触都并不多。只是发现那个男人常常地会在面前晃荡着,比别的汉子都要更多些。而且因为气质和旁人不一样,关雎才会注意到他的。
然后有一日,颜大郎突然跟她讲:
“跟我家去,上我炕。”
雎雎当时都愣了愣,接着就说,“好”。
这两人就这样成了。
就算关雎中间还省略了一些事儿没有讲出来,可这和兰花儿所知道的大礼还是相差了好远。当初兰花儿可是觉得关雎在哄她的。
哪里有这样容易就定下亲事来的。
可现在家里边又多了一对儿从京城私奔过来的小情侣,兰花儿不由得有些怀疑,大胤朝京城的妇女,莫非都是如此的豪放不羁。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对她赵兰花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