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冷漠的称呼，从前的情人，竟然如今这样称呼对方。

来人死死把住龙瑾，她跪在一旁，眼睁睁看着送殡队伍移动，她伸手去摸那口棺材，却终究只是略擦了指尖而已，她哭喊着声音沙哑，而一切却远离她了。

尧棠送殡回来，听说了这些，心里绞痛，慌忙来到楼上，却怎么也没有勇气去推开她的房门，终于，还是轻轻走过去。

心疼落泪，用手捂着她的手，哈着暖气，他知道她有多痛，他也知道自己有多痛。拂去她梦中留下的泪水。

她醒来，含情脉脉看着尧棠“哥，不是那样，你还是爱我的。对么？”

尧棠松了手，“吃了药赶快离开，我不想再看见你，永远。”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在李公馆里住了几天，龙瑾挣扎着起床，下人送来的药还是不喝，自己却精心调制一杯茶，送来尧棠门口。

她已经打定主意，不管尧棠怎样敢她，骂她，统统无所谓，只要自己忍受着，尧棠会被感动的。毕竟他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毕竟他那样深爱着她，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云开日出。

她对自己说，唐李龙瑾，这是你应得的报应，没有人对不起你，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用一生来赎罪。

尧棠开门了，伊人憔悴的龙瑾裹在一袭黑色旗袍之中，脖子上带着那双环珍珠项链，越发动人。

然而他却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龙瑾还没开口说话，他就转身进去，把她留在门口，双手端着那杯茶。

她说服自己要微笑，她要学会承受帮助他渡过难关，当她下定决心再次把噙满泪水却努力微笑的双眸抬起时，却难以相信的看到尧棠的床上竟然躺着头发蓬乱、衣襟不整的郁金香。

一年前报纸上他们的密照、那晚她大闹不夜城、那一声枪响、翡翠坠落地上的声音、卧房里的照片被摔得粉碎，所有一切冲撞在她的脑海，心神紊乱，现在我该怎么办，依旧这样舔着脸？

难道自己从来没有怀疑过，尧棠到底是否真心爱我，他是不是碍于唐李两家的世代交情而不得不从命？是啊，现在的你，一无所有，唐家人去楼空，李家老爷也命丧黄泉，唐李两家的交情荡然无存了。

况且是因为我的事情，李老爷才归西的，他是应该怨我，我们之间确实是没有任何纽带。

尧棠那句“我恨你”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才终于看清楚，现在的自己有多么狼狈不堪，还有必要委曲求全吗？

这样到底有什么意义。既然注定是恨，就彻彻底底的来吧！

她把手中的茶杯砰摔碎在地上，事到如今，一切覆水难收。

佣人听到声音围过来，却不敢靠近，看着她，那冰凉的手颤抖的触摸着那条项链，的的确确感受不到他曾经的温暖，一滴泪落，她闭上眼睛，扯断了它，断了线的珠子蹦落一地，有一颗滚在尧棠脚下。

她开口了“我成全你。从今以后，唐李两家，恩断义绝。”

说完，她松开了那只手，残留着的几颗珠子随着她的转身离去而坠落在地上。

刚回到阁楼，她原本想要在这个安静的地方疗伤。

“姐姐，姐姐……”雅琦欢欣鼓舞，手中摇着色彩斑斓的传单奔上楼去，没人拦得住她。

“姐，明天跟我去上街游行吧，没想到上海就是上海，学生这样积极，我们就应该这样，姐？”

“你先出去吧！我有些不舒服。”龙瑾已经支撑不住了。

啊蛮拉着雅琦往外走，雅琦其实已经知道了今天的事情，对她来说有对姐姐的怜惜，但不难确定没有一丝喜悦。

毕竟雅琦曾经在梦中幻想过尧棠的拥抱，现在李尧棠没有选择姐姐，自然就心理平衡了。既然两个人都得不到，就该忘记啊。

她怎么也不会明白龙瑾和尧棠之间的感情。

于是，她放高姿态，作为一个激进的学生大谈人生价值：“姐，你该醒醒了，为了什么封建包办的婚姻，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值得吗？什么大小姐，无非就是你的父母有权有势，弄了这样几个花样年华的姑娘照顾你，陪着你伤心难过，你心里就没有内疚吗？”

雅琦更加不知道这些丫头的来历和命运，她太莽撞，对于这个大家族一无所知，还要自以为是的高谈阔论

“这是一个平等的年代，我们要为自由而奋斗，放弃你的那些儿女私情吧！那些简直就一文不值……”

雅琦的喋喋不休和目中无人，更重要的是她轻贱了龙瑾最神圣的东西，“够了，”龙瑾把手边的杯子排在地上，背对着她：“马上给我出去……”

雅琦被吓了一跳，她听说过之前龙瑾的故事，曾经对于她的美丽和个性崇拜的五体投地，但自她来之后她一直认定龙瑾是一个没有想法的封建小姐。

如今，她不禁对自己的判断有些动摇，但她并不认败，还要继续。

而海藻直冲冲过去，把她抗在肩上下了楼，径直扔出柴扉外。

难道要我住在这里，只是为了要压抑？怎么会所有的伤痛在一瞬间突然来临，让我措手不及，痛不欲生。

父母的归期不在，爸爸离我而去，郁金香再次背叛了我们的友情，而尧棠的嬗变完全消散了美好的憧憬。

透过满眶的朦胧，她看到绣架上的剪刀，拿过来去剪那件原本绣着游龙戏凤的嫁衣。溪悦、啊蛮连忙上去拿着她的双臂，海藻夺下了剪刀，“留着它还有什么用，它只能不断的提醒我，生活是多么的讽刺。曾经惟我独尊的公主如今落到一无所有，假如今生注定我不能拥有，为何又要让我与生俱来，眼睁睁看尽人去楼空，曲终人散，活生生摔碎我的生活，在束手无策中挣扎无望……”

终于安静下来，阁楼上的冰凌冻得牢固，挂在吊脚上，凝结着她的苦楚。

她对他从爱情变成了恨意，即便是春季到来，万物苏醒，欣欣向荣，却再没了当初的美丽与期待，紫睡莲的绽放也不能够引起她内心的波澜。好像伤痛和快乐都离她很远，触摸不到，只有对于尧棠的恨，让她还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