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林子，白离就能够觉察到一股阴冷的杀气，越是入内，越是沉重。

这也许是一场混战了，白离手中的马鞭不由一紧，身子挺直，目光戒备着四周。赵归放慢了马速，道：“应该是在这一带才是。”

“就你我二人，没有事吧？”

赵归轻蔑一笑：“莫非你怕了不成？”见白离眉头微微皱起，其心中亦只觉得她不过一个女子，倒是自己高估她了。想到此，不禁多看了白离两眼，只见白离深色的轻甲之下只是一张年轻素洁的脸。

风过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一只松鼠从树枝上蹦下来。

林子深处，两个男子正在对峙。

“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如此镇定，还笑得出来呢？”荣昌侯沉着眉眼，看着骑在马上风姿卓绝的兄长，宋凌的目光中仿佛又一丝鄙夷，像是在嘲讽荣昌侯的妄为。然而，他明明只有一个人，且被包围在荣昌侯的杀阵中。

十个黑衣的男子拉紧了弦，箭头都对准了高高在上的世子宋凌。

宋辉想不明白，为什么到了此刻，他还能保持这样平静的心情，此前他对于这位长兄，也没有好好亲近过，也从啦没有拿他当做自己的兄长看待。

“你知不知道，只要我一声令下，你就会变成一只箭猪？”宋辉的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到了此刻他反而平静下来，这段时间筹划的时候，心中一直都难以平静，梦里无数次射杀了世子，如今这终于快要变成了现实。

“小时候我一直在想，每次坐在父王右下手的人是我该多好。母亲虽然是父王最宠爱的女人，却始终无法让父王废弃你。”宋辉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追忆什么，手掌渐渐握成一个拳头，“有一次，我偷偷去坐了，却被父王呵斥，罚我跪在了玉昆殿三个时辰，我心中愤愤不平，我也是父王的儿子，难道仅仅因为比你晚出生了一两年，就决定了我的命运吗？”

天色渐渐阴霾，风变得阴冷无比，天在蓄势，将有大雨。

宋凌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冰冷。

那双狭长的眼中一扫人前的温和，变得冷酷而嗜血。

“因为，那本就不应该是你来继承的，你身体里的血统，从来就没有孤的高贵。”宋凌冷冷吐出这一句话，一把金色的扇子飞射出来，箭矢齐发，中心是依旧不动的宋凌。

扇子像是被人操纵着引线，将流矢拨落，像是在跳舞一般。

马蹄踏破了一个人的肚子，早就安排好的人马与荣昌侯的人马厮杀在一处。竞争了许多年的对手在此刻此地正面交锋。

“孤的东西，不允许任何人染指。”他用一张素洁的帕子擦去手中长剑的血迹，荣昌侯放大了的瞳孔只看见天空崩塌，整个身体失去了支撑的重量，鲜红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他的手摸上自己的喉管，温热的液体飞溅而出。

呼吸渐渐困难，他从马上跌落，宋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场游戏，孤已经没有心思再同你玩下去了，未来的大战，你已经失去了参与的资格。”

帕子飘落，覆盖上荣昌侯依旧不敢置信的脸。没错，世子宋凌不是一个高手，但是他比任何人都擅长杀人，干净利落，一剑了结。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出手，因为见过的人，都死了。

宋辉好像重新回到怀都的留香河畔，耳边低喃的是芸夫人的笑声，还有两个孩子的说话声……以及，有一个青衣素净的女子站在朝露阁淡然一笑，他站在窗外，时间凝固。

“人的血最是肮脏，为什么说血统是最高贵的呢？”杀人之后，宋凌显得神色厌倦，像是干了一件他极其不情愿的事情，眼角露出淡淡的忧伤。

“孤最不喜欢弄脏自己的手。”他的手指修长而整洁，皮肤白皙，隐隐可见淡青色的脉，这是一只令人赏心悦目的手，用来下棋喝茶，最合适不过。

等待一切结束，谈天命道：“就这样处理了吗？”

连同荣昌侯宋辉的尸体在内，总共十一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谈天命看了死去的荣昌侯一眼，前一刻还要射杀敌人的人却被敌人反咬一口，还真是讽刺。想来他是做梦也没有想到，所有的一切，都是宋凌一手导演。连带着虎符，也是搜狗领故意泄露给摇曳夫人。接下去，只要收拾远山侯和西陵侯就好了。

“咻——”箭矢穿过雨滴，狠狠地从后背穿透宋凌的胸口。

“还有埋伏。”谈天命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来不及了，居然让敌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有机可乘。刚刚杀了宋辉，怎么可能让第三者捡了便宜？

宋凌还坐在马上，嘴角缓缓流下一丝嫣红的鲜血，滴落在他白皙如玉的手背上。他轻轻咳嗽，身体摇摇欲坠，嘴角掠过一丝嘲讽的笑容。

“孤是帝王……”他的声音破碎。

谈天命咆哮道：“将凶手千刀万剐！”

蹲在树上的赵归一击得手，一只手居然微微颤抖，他看见了宋凌出手杀宋辉的一刻，那一剑让他的背脊微微发凉。

白离睁大了双眼，长期想要杀死宋凌的心愿在这一刻实现，竟然得手了，倒油一些不真实。

宋凌缓缓回首，白离与其目光一接触，半张着嘴，脑子轰一响。

宋凌的嘴唇一张一合，无声地叫着一个名字：“——阿离。”

然后——

他的眼中满是失望。

谈天命上前扶住宋凌，焦急万分：“殿下！殿下！”

赵归的行踪已经暴露，二人被围困。赵归道：“荣昌侯已死，被世子宋凌亲手诛杀，宋凌再死，只有西陵侯一人可以登上王座。”他是扶植西陵侯上位的最大工程，他仿佛已经看见锦绣前程向他招手。

赵归跳下树，道：“别愣着，你想给他陪葬吗？”

白离却迅速后退，冲出围杀的人，奔赴宋凌处。

谈天命红了眼，恶狠狠地瞪着白离：“居然是你！”

“你知不知道，你有几次早就死了，却是殿下放你一马，却想不到在这个时候杀了殿下，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蠢女人！真不知道殿下为什么要放过你！”谈天命上前一掌拍向白离的胸口，他的脑海中只有杀宋凌的凶手，只有将眼前人杀了才行。

宋凌靠着树枝，目光虚虚幻幻，眼前金色的身影和深色的身影层层错错，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指尖的温热，让他浮起一丝笑容。

“……离愁离落深深，花开花落年年。”

“你，你……”白离此刻完全没有与谈天命缠斗的心思，道，“我不和你打，世子就快死了。”

谈天命一看宋凌已经闭上眼睛，见白离停手，跑过去看宋凌。

白离也跟着过去，抓住宋凌的肩膀，道：“你先别死，你告诉我，你怎么知道这两句？”然而宋凌已经昏了过去，无法回答她了。

曲阳王宫中，摇曳夫人正在焦急地等待着远山侯的到来，赵歇亦是在赶时间，这一场赛跑的赢家，关系着王宫最后的控制权。

张公公哆哆嗦嗦地跪着哀求道：“夫人饶命啊，奴才什么也不知道，奴才真不知道。”

此时的玉昆殿静悄悄的，原本在此处的世子的眼线，都被抹杀干净。摇曳夫人冷冷地看着叩首的张公公，此刻这人的生命就在自己的一个眼神。

“奴才不是世子殿下的人，奴才是王上的人啊，啊不，奴才愿意给夫人办事，只求夫人饶命啊。”

“好，本夫人给你一个机会，你去前殿，告诉那些人，王上被世子害死了。远山侯会来勤王，封锁四个城门，严禁赵歇入内。”

张公公连滚带爬地出了玉昆殿，一边连连答是。

玉昆殿宋国君的死讯一经传出，前殿顿时哗然。

大学士傅尧哆嗦着道：“快请丞相，让丞相主持大局。”

“眼下当是等赵歇大将军回来。”

“赵歇勾结叛逆，不可信任，他一回来必然发生屠杀血案，眼下情形不明，不能让他入城。”

“远山侯早有异动，不知道勤王是真是假，万一假借勤王之名而想篡位，岂不是引狼入室？”

“还有西陵侯，西陵侯是王上血脉，应当回来主持大局。”

“你傻了不成，西陵侯血统不正，怎么能登上王位？”

“事到如今还争执血统的问题吗，你们这一帮老迂腐，先想想怎么抱住京城才是，不管是赵歇还是远山侯，如今都不能入京。”

“言家的小子，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几个老头子吹胡子瞪眼，言肃霜冷哼道：“眼下京中无人主持大局，世子尚在，应当尊崇先王遗诏，当拥世子登基才是。”

“世子违反人伦，又罔顾君臣，弑杀君王，怎么可能再登上王位？”

“不过深宫妇人片面之词，怎能尽信！”言肃霜目光冷冷地在朝中逡巡，一人独战，其言论让一些个中立的人一怔。

“要是世子回不来了呢？”

“什么人在殿外，大胆狂徒，你这是在诅咒世子殿下吗？”

摇曳夫人一身墨绿，步伐生风，面色肃然，冷声道：“世子诛杀亲父，这样的贼子，怎么能够执掌宋国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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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谁能猜到宋凌的真实身份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