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箭又是正中靶心!
第五箭亦然!
负责通禀计算文生成绩的司武士官呆了半响,直到身边的司记管提醒,才响亮的报出:“第四箭、第五箭均正中靶心!”
如果说先前还有人怀疑林成峰前面两箭如此精准,是有些侥幸的话。到了此时,已没有人会再怀疑他的射艺。
甚至有脑子转的快的已然开始猜测林成峰第一箭的失误并非单纯的失误,而是他为了试探先机,熟悉弓箭的射程,掌握手感而刻意做的试射!
但是在这种场合,能把第一箭当做废箭射出去实在需要极高的胆识和判断力。
毕竟,每一箭的成绩都是会计算在内的。
其余等候的文生见自己前头出了这么一个强手,都多少难免有些慌乱,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出个大洋相。
事实证明,在接下来的文试中出洋相的文生大有所在,射不中靶者还不止一个两个。
但此时,原本等着看笑话的武官和那些围观的文官们都没了观看剩下文生比试的兴致,纷纷交头接耳的打探起林成峰的家世经历,当然更少不了他那奇特之极的射箭手法。
很快,林成峰的名字就像他射出的羽箭一样,从文试场的官员的口中蔓延开来,越过了两个武场只见的围栏,到了武试场这边。
“小姐!”
音琪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一不小心碰到旁边坐席上的台凳上,脚上被结结实实的撞了一下,只疼得她龇牙咧嘴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干什么这样冒冒失失的?”
陆小姐瞧着音琪那样子又是好笑又是可怜,捂着嘴轻轻的笑了起来。
“小姐还笑阿?”音琪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陆将军轻轻的咳嗽了几声:“过去问了吗?”
“嗯!”音琪听这问话,立马来了精神:“回禀老爷,方才射箭那位公子是......”眼睛却瞟向了陆小姐,声音往高处提了几分:“那位文生是忠勇侯府的嫡长公子。”
“胡说,忠勇侯不是武将么,他家的嫡长子怎么可能去考文生?”陆小姐刚一听见,便立刻驳斥道:“再说了,忠勇侯既有爵位,他又是嫡长子,怎么可能不寻荫恩,反倒来考文试。弃武从文可是大忌,他何故要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是真的,这是我从那司武士官的口中打听出来的。”音琪道:“不过具体是为了什么,那士官也并不十分清楚。但听说此事前一阵在临安城里头闹得沸沸扬扬的,城中的公卿贵子都有所耳闻的。小姐若是不信,随便差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陆将军锊了锊下巴上的长须:“如果说是武将之子的话,有这样好的臂力,也还合些情理。否则若真要是一般人家培养出来的子弟,还真是有些稀奇了。只是天资这样好,不学武实在是可惜了。文试转武,还真是怪异,莫非此人只是一时兴起考来玩儿的。”
“这种事,自高祖开朝以来就从来没有提倡过,至今一例由文转武的例子都没有出现过。此事影响不好,父亲以为谁都像三哥哥一样随性么,只因为好玩便去会考。”
音琪摇头:“不是,这位公子阿......”
陆小姐忽想起一事来,打断了音琪的话:“这忠勇侯听来十分熟悉呀,好像是.......”低头微微思索了片刻,忽抬首朝着对面那耸立的看台上望去,目光落在那抹带着些许淡紫的禾木青色的女子身影之上,见她身量窈窕而柔美,临着微风立在凭栏之上,肩平背挺,容貌虽不见十分美艳,却隐隐显出一种超然脱俗的神态。
站在气度华贵的九皇子身边,也丝毫不显逊色。
两人并肩而立,倒仿佛一对璧人。
陆小姐看着,心头不由的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父亲是不是说过,九殿下的的那位准侧妃也是忠勇侯家的小姐?”
陆将军沉吟片刻,没有回答。
音琪走到自己小姐身边,小声道:“是阿,小姐。方才那司武士官特意和我提起,说这位文生与方才咱们看见的站在楼阁上的那位小姐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呢。”
“是么?听说忠勇侯也曾在西北出任过将军。看来九殿下的眼光跳来跳去也都还是一样阿。”
陆将军听出自己女儿语气里的不快,顿了顿,道:“九殿下的侧妃是谁家的小姐又有何妨?只要正妃是你就好了。”
陆小姐微微低头,轻咬贝齿:“侧妻又不是妾,与正妻也没有太大的不同。”
陆将军轻轻挑眉,低头看她:“身为女子,应该懂得什么叫淑德贤良,怎可整天想着这些分位高低的事。这些话,难道是你母亲教给你的?”
淑德贤良?
淑德贤良难道能够拿来当饭吃?丈夫的宠爱如同春花秋露,虽然美好,却总是来来去去,难有定数。若是连主母妻位都时刻受人制衡,不得安慰,那即便嫁人皇室贵胄之家又有什么意思?但这些话,她却不敢说出来。
“不是,是我失言了。”陆小姐否认着,抬头瞧了一眼看台,又缓缓的低了下去。
她母亲何曾与她说过这样的话。临行前,久卧病榻的母亲前只是一直反复劝解她,说,侧妻无论再高贵终究是侧妻,只要占了一个侧字,就永远不能与正妻平起平坐。
当时,她只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其实她很想问自己的母亲,若果然这样,为什么父亲会长年的宿在另一个女人那里?那个女人管理着府中大小事务,精于算计,却常常忘了你每月药材的采买,她生的儿子们个个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从不称你一声母亲,每每随着父亲来看望你时,却只当你是一个陌生人,能避远些就绝不站着近处。
母亲,为什么您是明明是正妻,却更像是妾。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这些话,她没有问出口,她不敢问出口,害怕将自己母亲本以伤痕累累的心口更扯出一道口子来。
母亲却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只是微微轻叹,是我无能,没有生出一个儿子。
叹了口气,又看着她惊世的容颜,笑,不过你与我不一样,你父亲只你一个女儿,必定会疼宠你,你要依着这份疼宠,好好的寻一个夫家。
她母亲只说对了前半句,却没有预料到后半句。
父亲是疼宠她的,但她未必就不会和母亲一样。
陆将军看她低着脑袋郁郁寡欢,偏头瞧了一眼看台上站在九皇子身边的玥瑶:“你放心,你与那女子不同。”
是啊,她自小就发现,自己和许多女子都不同,她的美貌仿佛是上苍赐予的恩典,就连那个女人也忍不住赞叹和惊艳,说她身上仿佛带着光,一走进屋中就会令原本黯淡的室内明亮起来一样。
不过,陆小姐却并不喜欢这个女人的赞美,因为她每到最后都会提起自己那姿色只是中上的母亲,是怎么生出这样的女儿的。
正因为她与众不同,所以她不愿再成为她母亲的模板。
对于这一点,陆老爷似乎根本没有留意。
这样说来,他父亲其实也不过只是宠她,并非真正的关心她。
“走吧,我们也过去瞧一瞧。”
陆将军看着看台四座,因心生好奇而陆续起身往文试场而去的人群,自己也站了起来:“看这些毛头小子打架实在也没什么意思。待会儿决选时,再回来看吧。”说完,便率步走了出去。
陆小姐却坐在位子上没有动弹。
“小姐,你不去看吗?”音琪道。
陆小姐瞧了一眼自己父亲走远的背影,极不情愿的站了起来,跟了过去。
“小姐。”音琪赶了过去:“有件奇事,我方才还没来得及说呢。”
“什么事?”陆小姐仍是一脸郁郁。
“这位林公子呀,咱们曾经见过的!”
陆小姐微微耸眉,细细想了想:“难道是在九殿下为父亲的接风宴上么?”随即又摇了摇头:“没有印象了。他长的什么样子?”
“不是的!是咱们——”音琪踮起脚尖,附耳在陆小姐耳边一阵窃窃私语。
陆小姐听着,脸上陡然绽出一抹亮色:“当真么?”
“千真万确的,绝对没错。”音琪肯定的点头:“就算当日天黑没看清人的长相,可是他坐的轮椅确是一模一样的。那等奇特的轮椅形状,奴婢绝对不可能忘记。”
“难不成他坐着轮椅参加武试么?”林小姐奇道。
文试场那边。
第一轮的考试已经结束了。
第二轮的考试,依旧是给每位文生分发五支羽箭,但这一回却要他们骑在马上,在奔跑运动中,完成这五支羽箭的射击。
如果说第一轮还只是中规中距的基本技能检验,第二轮就是颇有些高难度的实战操演的考验了。
在骑射场中中安置一面靶子,考生须在上马后,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在马场中间奔跑五圈,同时在这过程中将五支羽箭射出去。如果超过时间,或中途从马上摔下,那么骑术一项就不合格,只能记零蛋。
射艺的成绩则单独分开,和前一轮综合相加。
要完成这一项目,不但需要精准的射艺,还要有良好的骑术,同时还能够在马匹奔走见随时的调整射击角度,迅捷出击。
三者需同时兼备,缺一不可。
这一场,对于骑射水平一般的之人尚且颇有些难度,更何况是足不能行的林成峰,连上马都是问题,更不要说是连跑五圈了。
林成峰的臂力的确不错,可腿上有没有力却是难说的事了。
第一个上场的文生上场跑了五圈,五箭都脱靶,其中最后一箭,连弓都没能拉开,羽箭就掉在了地上。
林夫人看着林成峰推了轮椅出来,才安下不少的心立时又被提到了嗓子眼。
玥瑶却有些疑惑:“文生比试怎么会选这么难的科目?”
“如果没有难度,又怎么能够区分优劣呢。”九皇子似是宽慰她一般,淡淡道:“你哥哥射艺出众,只要能上马,射中箭靶应该不是问题。”经过上一轮之后,他对林成峰的实力颇有了些改观。
此时的文试场周围的观台,已聚集了不少人,都等着看林成峰要如何上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