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眼见那驾马的男子来到玄凌门，常青忙迎了上去。

“怎么回事？”九皇子还未从马上下来，就皱眉头问了一句：“难道还没出来不成？”

“是。”常青点头道：“听说是和皇上说话，说得太晚，被皇后留在了琼霄宫里用晚膳。”

“有这回事？”九皇子不由讶然。

被留下用了晚膳，岂不是说明，她与皇帝谈得不错？

可说到底，皇帝有什么可跟她谈的。

她不过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年纪小小，又未经世事，还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之姿。虽有些聪明劲儿，但却总是不安分，时常做出些出人意表的事情，叫他头疼。

九皇子翻身下了马来：“父皇不是回了上阳宫么，怎么她又被皇后领到琼霄宫去了？”

“属下也不知，此事仿佛有些蹊跷，会不会是.......”常青话说一半，却有没有继续下去。

“应该不可能。”

九皇子略略沉思道：“父皇若是发现了，定然不会留下鬼影。但鬼影既然还能传消息出来，说明皇上至多就是起了疑心。父皇如果一直留在琼霄宫，却假意传出已经回了上阳宫的笑意，多半就是为了防备鬼影。”

“可皇上如果一旦起了疑心，那以后鬼影要刺探消息，就很不方便了。”常青略有些担忧道。

“想办法传消息给鬼影，让它近日安分一些，不要做出小动作来。”九皇子略一沉吟道。

“是。”常青见九皇子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遂把马牵到一边：“殿下去马车里等吧，外头风大。”

九皇子大步走了过去，上了那辆黄穗的琉璃华盖马车。

冬日的天总是黑得早，今日下了雪，天空阴沉沉的，才到酉中，天色便完全暗了下来。

玄凌门的宫口上挂起的高高的灯笼。

“真想不到，皇上竟会和林小姐聊这么久。也不知道，林小姐对着皇上，会不会没有话说。”常青半倚在马车门边，感慨道。

九皇子想起玥瑶白皙秀气的脸庞上，一对乌溜溜的眼睛愤恨得瞪他的神情，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本来，她要是温顺听话，他自可顾她一世安稳。可她偏偏这样不识抬举，越让她顺从，她却越是拧着来！

可是，他这样想着，望向马车外那一片渐渐融在夜色里的宫城时，眼里却不觉带了几分期待。

希望她能快些出来。

这个念头一起，却把九皇子自己都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起，他竟对她上了心了？

不过想一想，其实也没有关系，反正不管如何，她终究会是自己的女人。

九皇子微微摇头，唇边露出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

直到酉末十分，九皇子一直注视着宫门口的眼中不觉一亮，玄凌门口出现那抹令他觉着又熟悉又陌生的粉紫色身影。

李善长送着玥瑶出了玄凌门，宫门口由宫人拉着一辆黄穗马车缓缓的驶了过来。

“李公公！”

李善长正要扶着玥瑶上车，却听得有人从斜侧方唤了自个儿一声，不由得转过头去看，见常青骑着一匹枣红色大马走了过来，后头还跟着另一个更为高大雄健的白色大马，驾着白色绸垫马鞍的白色大马。

“原来是常侍卫。”李善长笑着客气道：“呦，这匹不是前旧岁宫宴时候，皇上赏给九殿下的骐骥吗？”

“公公好眼力。”

常青走到李善长进前，下了马来，朝着林小姐一礼：“小姐总算是出来了，小的在此等候多时了。今日元宵佳节，殿下请小姐去碧落湖边，观赏花灯。”

“殿下此前并没和我提过阿。”玥瑶刚一见到常青，便心下不悦，此时更是脸色微变：“何况母亲还在桃园等我。我不回去，母亲会担心我的。”

“小姐放心，殿下已派人去桃园和林夫人打过招呼了。”

“如此，那......”

李善长正想就此省了一趟麻烦，还能借机讨好的九皇子，岂料却被玥瑶打断：“真，真的么？可，可是我并没有和皇上乱说什么呀。”她半垂下头来，双手绞着衣袖，一脸期期艾艾的，声音发颤，仿佛是极为害怕的样子。

“小姐，说的什么？”常青见状，不觉一头雾水。

“没，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玥瑶抬头，脸上俱是惶恐之色：“殿下已然嘱咐臣女，臣女又岂敢乱说的。”伸手扯了扯李善长的衣角，露出一副哀求的摸样。

李善长见着玥瑶这幅摸样，联想起早些时候，玥瑶在琼霄殿口被九皇子吓得那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禁犹豫起来：皇上今日和她说了大半天的话，末了，皇后又是留着用膳，又是嘱咐他将其好生送出去，想来这林小姐还帝后眼中还是有几分分量，他倒不好过分驳了她的情面。

何况这段时间，皇上一直留宿在皇后宫中，与皇后的感情似乎日渐回暖。

照这样下去，五皇子或许会重新得到机会也不一定。

他也不必把筹码都押到九皇子身上。

“皇后娘娘吩咐过，要我亲自把林小姐送回去的。”李善长思索半天，最终还是决定站在玥瑶这边。

常青眉头微缩：“难道公公，连九殿下都信不过么？”

李善长正要说话，却见不远处又驶来了一辆黄穗华盖马车。

马车停在了众人近前，车帘轻轻掀开，九皇子正坐在里间，一脸淡然之色：“李公公。”

李善长一见着九皇子，小腿肚禁不住轻颤了一下，脸上愈发挤满了笑意，福礼道：“九殿下。”

九皇子抬眼瞧着犹自站在马车前的矮凳上玥瑶，微微上翘的嘴角边露出一丝讥讽之色，声音却无比温柔道：“你若不愿和我去灯会，我便直接送你回桃园就是了。”

“我愿，我愿意去灯会！”玥瑶从矮凳上跳了下来，脸色愈加的惶恐，蹲在马车前深深一福：“我方才不是有意说那些话的，请殿下不要去桃园怪责我的母亲，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以后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她声音越嚷越大，旁边也有不少宫人闻声探头过来观望。

“你果真害怕，就少废话，赶紧上车来！”九皇子脸色愈加暗沉，冷着声音喝了一句。

不止的李善长，便是一般的宫人，脸上均闪过惊讶之色。在他们眼中的九皇子，一向是温文和雅，何曾这样出声喝骂过人，何况对方不但是身份尊贵的武侯之女，还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玥瑶忽的噤了声，满脸的委屈之色，她回头看了一眼李善长，慢腾腾的上了马车。

身后布满了同情和奇异的目光。

连常青在一旁看得，都不禁皱眉。

上了马车，玥瑶紧靠着车壁角落坐了下来。若说方才在车外，她纯粹是为了破坏九皇子的形象，佯装害怕，那么现在，面对他投过来的那冰冷的可以冻死人的目光，玥瑶心底下还是确实有几分发憷的。

“你还会怕，真是难得！”

九皇子望着她，一点也没了方才在宫门口等候的期待，只觉满腔怒火淤积在胸间，此时恨不得一把将她抓过来捏成碎片。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耍的团团转却不知如何还手。

让他逼不得已的在众人面前爆了粗口，无异于狠狠得打了他的脸！

“我要回桃园。”玥瑶又往马车门边缩了缩。

九皇子却只是沉着一张脸，并不理她。

“既然殿下想去看灯会，那我就跟着殿下去碧落湖。”玥瑶平淡道，声音忍不住带了几分讨好的温顺。

反正媚曦晚上约了她看灯会，等到了碧落湖，遇到孝景郡王，她自然能想法子抽身跑掉。

虽说碧落湖也不小，可孝景郡王既然包了船游湖，皇室的大船，在湖面上也很明显，应该还是很容易找到。

九皇子略偏头，面无表情瞥了她一眼，鼻中发出一声冷哼。

玥瑶暗自心惊，没想到真的把他给惹恼了。

就在她脑子里不停转的思考着应对之策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玥瑶伸出窗口一看，竟是停在了九皇子府门口？

“殿下有事要回府么？那我自己回去，也是一样的。”

“殿下，殿下！哎----”

正要往马车下跳，九皇子却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拉着扯下了马车。

“男女授受不亲，殿下还请自重！”玥瑶一面挣扎着，一面怒道。

“自重？你现在要我自重，不觉得晚了一点吗？”九皇子瞪着她冷笑。

“殿下再不放开我，我可要叫救命了！”玥瑶四顾一下，挂着各式彩灯的陵安大道上，车马行人虽不及东南街区那样多，但此时刚过饭点，出门赏灯的贵族颇多，也算是人来人往，车流不息。

九皇子愈发好笑了：“救命？你只管大声叫！看看有没有人敢来我的府门前多管闲事！”说完，便不由分说的将玥瑶拖进了皇子府。

“救命————————”

来往的贵族男女们闻到那声参杂在车轮喧嚣声中的呼救，纷纷停下脚步，朝着九皇子门前望了一眼，脸上露出或迷惑、或了然的身去与身边之人无言对视了一眼，随即淡漠的便转过身去，继续各自的事去了。

至于那些行走路上的华丽车驾，更是连一步走未曾停留，撵着地上的车辙印疾驰而过，溅起一片被泥土染污的白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