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昏黄的甲壳虫慢慢近了，一个穿着银丝掐牙背心的高挑丫头就站在西门煦面前：“东珠见过大小姐！”

西门煦点点头，却拿眼看着平烟，见她一脸的平常，心里就松了一口气：“东珠姐姐，白天把你忙的，晚上又请你过来，打扰了！”

东珠就诧异地看了平烟一眼：“不是太太叫么！”

西门煦微微一笑，身形巍然不动：“不要怪平烟了，母亲这个时候早睡了，是我闲来无事，想请东珠姐姐聊上一聊，又怕东珠姐姐不肯赏脸，就只好借助母亲的名头了！”略停了一停，就对着东珠嫣然一笑：“东珠姐姐是不是不肯赏这个脸呢！”

平烟就笑着上前道了个歉。

东珠脸上突地盛满了笑容，但西门煦分明看到一闪而过的不快。

“既然大小姐相邀，那是东珠的荣幸！”听起来没有半点不快，西门煦心里就暗暗一凛。

“东珠姐姐，都说秋月无边，春光无限，可是今天晚上，你看！”说着西门煦就指着天空，似乎兴致勃勃：“这月儿虽弯，却也莹净，兼之漫天星斗，实在是让人心里畅快！”

东珠也抬起头去看，眼角却瞟着西门煦，心里却忐忑不安，日间宴席上的肉丸子令她耿耿于怀么。

“再说春天百花盛开，花香醉人，这个时候到园子走一走，可谓是让人心旷神怡！”西门煦转过身子，往前走去，东珠不得不跟着。

这园子春色倒是好，月季，山茶，垂丝海棠，金焰绣线菊，西门煦一一品评，如话家常，却半点也不提肉丸子的事，东珠心里越发忐忑了。

快走到后面的池塘边，东珠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小姐，东珠什么都不知道！”

西门煦不去扶她：“你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大小姐吃的那肉丸子为什么那样辣！”东珠想是急了，说的话有些结巴。

西门煦冷笑了一声，就着那清冷的月色，益发显得面如冰霜：“辣，本小姐可没说辣，你怎么就知道那里是辣的！”

东珠愣住了，回想一下，当时西门煦的神情历历在目，她明明说的是吃急了，没有说辣呀。

“这，这个……”东珠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低着头。

西门煦冷冷地看着她：“好了，起来吧，你不过是个奴婢，你以为本小姐会傻得和一个奴婢过不去吗！”

东珠听了这话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大小姐大人大量，知道奴婢的难处，奴婢在这里谢过大小姐了！”

看着东珠慢慢地站起来，仍低着头不敢看自已，就淡淡地说：“老太太今年有多大了，我母亲有多大了，大少奶奶还得多少年能主持中馈，这个数你还是能算上来吧，别不小心把自个儿载了，今日言尽于此，你自个儿心里计量一下！”

说完这几句话，西门煦就把东珠扔在那里，转身自走了。

看着西门煦的背影，再细想一下西门煦的话，东珠就打了个寒颤。

平烟在一旁就好心地劝着：“东珠姐姐，大小姐也算是脾气好的，要遇个脾气不好的，想找个茬子为难你还不是随便的事，谁叫她们是主子呢！”

东珠就默然无声，平烟度着她的神色：“哎，要是能像陈太太那样，哪里还会怕什么主子！”

“什么！”东珠转过头看着平烟。

平烟就看到手里的琉璃灯笼：“姐姐不知道么，就是今天到我们家的那位陈太太，我听妈妈们说，陈太太是陈老爷的继室，说起她，可厉害着呢，她原来是陈老爷的贴身丫头，叫如香，跟陈老爷原来就是一对儿，可是原配陈太太厉害，嫁过去之后，就棒打鸳鸯，将他们分开了，后来据说原陈太太不太检点，这如香抓到了原陈太太的把柄，还立了个字据什么的，陈老爷就把原配给休了，把如香扶了正，我看哪，丫环堆里，还算她有出息，我们要是能做到那一步，就是菩萨显灵了！”才说完，便红着脸道：“瞧瞧，看我说什么，就是有这事我们也没有如香这个胆呀！风有点凉呢，我们回去吧！”

听了平烟这话，东珠心里却起了一丝丝涟漪，不由得想起了大公子那闪烁的眼神。

“有人！”平烟突地轻声说了一句。

东珠吓了一跳，平烟轻轻地道：“刚才看到一个丫头走了过来，桃红色袄子的，怎么一晃就不见了，想是躲起来了！”

东珠皱皱眉头四面看了一看，见淡淡的月色笼罩着一片假山树林，哪里有半个人影，正想说话，突地却见一个丫头朝那边屋子跑去，不由得叫了一声：“站住！”

谁想她越喊那丫头跑得越快，直往那边去了。

东珠向素胆子算大的，而且刚才看清了不过是个丫头，就对平烟道：“什么人竟敢在这里鬼鬼祟祟的，我们过去看一看！”

平烟点点头，两人疾忙跟了上去，到得房子前，见那门虚掩着，并没上锁，平烟站定了，将灯笼给东珠道：“你，你进去看一看，我在外面把风！”

东珠嘴角就露出一丝嘲讽，真是胆小，便也不怕，提着灯笼撞了进去。

平烟一直在外面等着，突地听到门哐当一声就关了，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平烟正想听几句，却见旁边有人闪出，站定了，是贵姐，她手里还托着那件衣服，看到平烟在那里，就点点头，朝外面走去。

假山后，显出西门煦来，她并没有走，而是等着看好戏。

“大小姐，这衣服是拿回去还是不拿回去！”贵姐看着西门煦。

西门煦想了一想：“你去路上等着，他们完事了会来找你，你知道怎么做！”

贵姐点了点头，西门煦就觉得有了一丝困意，打了个呵欠对桃红说：“我们先回去歇息吧！”

贵姐急道：“夫人还没回来呢！”

西门煦皱了皱眉头：“让大少奶奶带着她的人快走，就说夫人歇下了！”

贵姐忙点点头。

西门煦就着月色往月洞门那边去了，才走几步，就又回过头来：“对绣椽她们说，少奶奶让她们先回去，两茬人别让碰了头！”

贵姐忙答应着，西门煦才慢慢走了。

柳绿正坐在屋内等着，床上正熏着笼香，西门煦让桃红去打了水，对柳绿说：“你明儿一大早去谢家找谢锦春，让他去苏堤上等着，我们辰时见面，不见不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