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声音似乎在耳边,又像很遥远。
西门煦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一张满怀关切的脸映入了眼帘,这是一张陌生的少年男子的脸,粉面朱唇,莹白洁净,眉心一颗大大的朱痧更衬得目似点漆,唇若涂丹,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
西门煦呆呆地看着,对了,在自已的寝宫内那副挂着的画上。
画是大盛国送过去的,新任的皇太女所选中的俊男图,大盛国丞相白中非的公子白俊玉。
难道,自已是在西京的皇宫内,西门煦一个激灵,突地坐了起来,一件银狐披风就披到了身上,那张脸微微一笑:“姑娘,你好些了么!”
西门煦看着那朱痧少年,只见他年约十五六岁左右,戴着束发紫金冠,穿着紫色常服,腰间系一块玉色腰带,左手拿着一支青白色的玉萧,玉萧上一个红色的梅花络子斜斜地下垂着,看起来就像从画中走出来一样,她一时有些恍惚。
他是不是白俊玉,或者一个长相极为相似的人,不过,天底下是没有第二个男人眉心会有一颗朱痧的。
再看看四周,竟是一艘画舫,朱红色的柱子,彩绘的顶檐,十分豪华富贵,西门煦慢慢闭上了眼睛,又慢慢睁开眼睛:“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会来到这里!”
朱痧少年微微一笑:“姑娘难道忘了刚才的事!”
西门煦就站了起来,茫然四顾,见蓝蓝的一汪湖水在阳光下闪着金鳞,她顿时失声尖叫:“蓉儿,蓉儿!”
朱痧少年忙道:“是那个穿黄衫的小姑娘吧,她现在在舱内呢,含笑正给她施着针!”
“她怎么样了!”西门煦眼神里明显带着惊恐,声音发着抖。
朱痧少年嘴角就往里收了一收,眼里透着让西门煦放心的意味:“没事,只是她喝的水比你多些,恢复得时间得长一些!”又道:“这是小船,船舱窄,见姑娘无大碍,所以就把姑娘移了出来!”
像在解释什么,西门煦却无心去听,只觉得全身一阵虚脱,身子略歪了一下,朱痧少年就赶紧上前扶着。
西门煦就对他笑了一下,笑容里有些苦涩,一直想见到他,可没想到竟在这种情形下相见了,只不过,自已现在却不是皇太女了。
“白兄,这位姑娘,你们过来坐一坐吧,船行水中,虽然平稳,但坐着总比站着好!”
原来这小船内还有人,西门煦就扭头看去,只见那边一个头戴进贤纱帽,身穿淡灰色长袍的人正满面笑容地看着他们,那人约二十来岁左右,眉目如画,也是个美男子,手中拿着一把洒金纸扇,只是他也是站着的,旁边却有几把绑在船上的靠椅。
一旁的船头还有人,那人黑发如墨,束在脑后再随意披在衣上,看不清脸面,只见得一身淡草纹水色的袍衣,腰间系了一根青色的宫绦,虽是随意,却自有一股让人不能轻视的气势,从西门煦这个角度看去,却看不清他的脸面,只见他身形凝然不动,手里拿着一杆钓竿,聚精会神在瞧着水面。
听得白兄这三个字,西门煦心里就是一动,余光扫了一下朱痧少年,怕有**成是他了。
朱痧少年眼角里就有笑意溢了出来:“崔兄,是不是又有什么新诗出来了。”
叫崔兄的两个嘴角就往上一翘,一张脸看起来略显俏皮:“有,当然,只请白兄不要怪罪!”
船头那钓鱼的人听了这话就转过头来,西门煦就看到一张俊朗的脸在眼前闪动:“听崔兄这话可没有好诗,二弟,你别同他扯了,倒让那位姑娘坐下是正经!”说着朝西门煦点了点头,又回过头去了。
西门煦就是一愣,朱痧少年就笑着对西门煦解释:“船头那位是我的大哥!这位……”
“在下崔影!”朱痧少年没说完,崔影已抢着说了。
西门煦微微皱了皱眉头,崔影,这个名字好熟悉,来不及想,就福了一福:“小女子西门煦!”
“啊!”一声轻微的叫声从耳边响起,西门煦就转头过去,见朱痧少年双眼微瞪,直直地看着自已,船头那钓鱼的青年也转过头来,一双深不见底的眼似乎要把人吸进去。
西门煦轻轻一笑:“小女子盛京人氏,就住在北大街八贤坊内!”
此言一出,朱痧少年就自嘲地笑了一下,钓鱼青年也转过头去。
他们知道轩辕国的皇太女叫西门煦,西门煦心里暗忖,自已立为皇太女不过十来天,住上鹿台不过两天,从此之后,就香消玉殒,死于非命,为了皇家的脸面,想必此事玉妃一定会封锁消息,大盛国一般百姓应是无从得知的,这帮人,也不简单呀。
西门煦和朱痧少年坐了下来,船中有一间舱房,西门煦就焦急地看着那珠帘子。
朱痧少年就笑道:“别急,一会儿就出来了!”
西门煦点了点头,半日,珠帘子一动,一位穿着粉红花罗袄子的姑娘就走了出来,西门煦知道她就是含笑姑娘,忙站了起来。
含笑姑娘嘴角的酒窝就盛满了笑意:“小妹妹已经醒了,吵着要出来呢!”
西门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突地见珠帘子往上面飞去,西门蓉就俏生生地站在面前,西门煦见了,忙站了起来,西门蓉就跑了过来,身形略有斜意。
“姐姐,姐姐,这是什么地方!”
西门煦脸色就是一沉,也不去看她,自坐了下来,淡淡地看着前方。
西门蓉就乖乖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嘟着嘴,低着头。
含笑就在一旁抿着嘴笑,朱痧少年眼角也满含笑意,崔影则玩味地似在一旁看着。
“姐姐,我,我下次不和二姐姐抢东西了!”半日,西门蓉可怜巴巴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慢慢将眼神移上去。
西门煦就长叹了一口气:“算了!”
西门蓉就雀跃起来,朝船头跑去,扯着那钓鱼青年的衣袖:“我二哥哥也会钓鱼呢,又大又多!”
西门煦就无可奈何地微微一笑,站了起来,朝朱痧少年福了一福:“感谢公子救命之恩!”
朱痧少年忙虚扶了一下,转头朝船头钓鱼青年道:“是在下大哥救的姑娘,在下不识水性,哪里敢当如此大礼!”
西门煦就遥遥朝钓鱼青年又福了一福,说了一句:“公子大恩,小女子铭记于心,请……”
“不必了,哪来那么多虚礼,等会船行到岸你们就下去吧!”似乎被西门蓉缠烦了,看得出,他有些不耐烦,西门煦就自嘲地笑了下。
朱痧少年见了,忙请西门煦坐下,西门煦又谢过含笑姑娘和朱痧少年,方才坐了,一坐下,就又发现自已身上的那件银红纱白绢里的半臂就变成了一件柳绿杭绢侧襟袄儿,那件白杭绢画拖裙子就变成了一件桃红色鱼鳞百褶裙,身上还披了一件银狐披风,而西门蓉身上那件黄色的衫裙就变成了一件宽大的邪青缎子袄儿,从上面直到脚旁,只在腰间系了一根宫绦,一看就知道是临时做的,西门煦看着就对着含笑感激地点了一下头。
含笑的笑容有些羞涩,酒窝若隐若现:“姑娘的衣服还好找,湖中自有歌儿船,船上有人备着,只要有银子就不怕买不到,但却没有小孩子的,所以就顺手做了一件,姑娘可千万别见笑!”
西门煦正要客气几句,一旁的崔影就笑了起来:“含笑姑娘不但手巧,还是一名女神医,一般的病患到得含笑姑娘手里,自是不消说,就是像令妹这样憋了半日水的她也能救回来。”
含笑的脸微红了一下,西门煦看着她的眼神就有些认真,若不是她,恐怕蓉儿……
两条命,两个人情。
只听得“哗啦!”一声,前面钓鱼青年身形往后一动,一条鱼就跃出了水面,金黄金黄的,西门蓉就尖叫起来:“金鱼儿,金鱼儿!”
崔影就笑道:“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咏春,一壶酒,一竿身,世上如侬有几人。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偻一轻钩,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朱痧少年就拍掌道:“好诗!”
西门煦心里一动,原来是名满天下的五步成诗的崔大才子,以前在轩辕国也曾听说过,而且还记得他的一首诗,因随口吟道:“家住盛京明湖边,玉人垂钓归来晚。一叶扁舟一轮月,疑是谪仙入画卷。”
崔影就惊奇地看着西门煦:“姑娘从何得知在下的诗!”
“崔大人名满天下,谁人不知!”西门煦淡淡地笑着。
崔影心里就是一凛,西门煦却静静地看着前方,似乎若有所思。
船行到岸,西门蓉软磨硬泡,终于把那条金鲤鱼提到了手中,西门煦就看到那钓鱼青年脸上若隐若无的无可奈何。
“谢谢公子相救之恩,谢谢含笑姑娘相救之恩!”西门煦和西门蓉一一行了礼,就转身而去。
那画舫却停在那儿没走,这个地方正是苏堤,西门煦提着一大包衣服走在前面,西门蓉满面笑容地逗弄着那条鱼。
“得儿,得儿……”马蹄声从身边急驰而去,西门煦抬起头来朝后看去,却见是自已遇见的那三匹马,就止住了脚步。
那马儿却一刻也不停下,直朝那画舫而去,到了面前,就下了马,舫上的几个人就上前来迎接着,西门煦看着脸色就是一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