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家事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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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会,张秀才捧着两盒新出炉的松软点心回来,粟子糕给乔家小妹,莲藕粉糕给父母。张大娘开心又埋怨道:“又乱花钱。”

张秀才哄道:“轮到儿子时,正好碰上洪师傅新做出炉,机会实在难得,儿子才多买了些。”

“好好,你与乔家妹子说说话,我拿进去给你爹也尝尝。”张大娘柱着拐子,起身。张秀才忙上前扶母亲回屋。张大娘连说不用,让他陪客人。

乔毓宁咽下块粟子糕,跳下椅子,笑说:“大娘,我扶您进去。梁子哥正好歇歇脚解个渴。”说着,不给张大娘犹豫的机会,与张秀才一道把人扶向主屋。

门前,借着门窄不能同进三人,乔毓宁松开张大娘,留在外面。

张秀才出来后,她问可以去田里了吗?张秀才被逼得无法,不得不换上打布丁的旧袍子,带人到田间走一趟。张秀才家有六亩旱田,乔毓宁瞧着麦子长得茂实,水源充足,掰手指算算,官府对读书人家优待,交完少量的课税,张秀才家应该有四百斤左右麦子余。

就算两位老人看病要花钱,日子也不会过得这么紧巴巴。

她问道:“这田是你家的吗?”

“大前年典给郭员外了。”张秀才惭愧道。

乔毓宁没再说话,冲张秀才摆摆手,干活吧,她在旁边看会儿。张秀才虽然纳闷,但还是轮起锄头翻土。乔毓宁绕着田地走圈圈,时不时跟田里的大爷大伯笑呵呵地呦喝两声。

张秀才时不时抬头望她一眼,生怕她被人贩子拐跑一样。他紧张的样子,让周遭种田人哈哈笑,问白白胖胖讨喜的小姑娘是谁家的,跟张秀才啥关系。

乔毓宁回道:“那是我梁子哥,跟他来地里玩的。”

一个老大伯说,咱梁子可是好后生,孝顺,会读书,会疼人,哪家女子嫁过去都不会后悔。另一个搭话,梁子他爹他娘也是好人,不会亏待媳妇,这梁子哪里都好,就是没考大官的命,不然,早就儿女成群了。

敢情这些人都急着给张秀才拉红线,在她面前说张秀才好话呢。

乔毓宁笑眯眯应着,凑上一句,可惜梁子哥没了田地,连小瓦房也要保不住。摊草帽歇息的农户们不约而同沉默,叭嗒叭嗒抽着冒烟,袅袅灰烟里老实巴结的农夫们神情既愤慨又无奈。

张秀才一家祖辈都是蒙县读书人,平日与人为善,常免费教穷人家孩子读书认字,在蒙县谁提起张秀才一家都说声好。可惜天公不疼好人,几年前,先是张大爷疾病缠身,花去张家大半积蓄;救回张父,张大娘病倒,从此就没好过。

家里两老连续病倒,张秀才与乔喜梅的亲事就这么拖下来,最后喜梅另嫁豪门,张秀才依然独身,婚事无望,仕途不顺,人生前景一片黯淡无尖。

要不是郭财主家厨娘死前几句话,蒙县人还只道张秀才命不好,谁知张秀才一家倒霉是郭财主黑心肝所致。原来郭财主看中张秀才家的好田想盖庄子,索买不成,就买通医师暗中陷害张秀才一家。

蒙县有几户人家看不过去郭财主为谋田如此害人,集资把郭财主告上衙门。

哪知道,郭财主不仅田多钱多,而且后台硬,被告进衙门也没事,出来后他还叫了一班子地痞流氓反把打抱不平的几户人家凑打一顿。郭财主气焰之嚣张,以至于蒙县人在背后都叫他声郭无良。

这位让蒙县人一提起就齐齐吐口水呸声的恶地主,正是乔喜梅的手帕交乔花花的男人。

知道这点的人无不骂,老乡都要害,这乔花花他娘的不是东西。

“姑娘,你是大户人家来的吧?”有个大伯打探道,众人瞧着不远处的富家婢女,纷纷认可,这白胖的小姑娘大有来头。

乔毓宁笑呵呵道:“我家是有几个小钱。”

“那你可要帮咱梁子说说话。”“咱梁子真是好娃。”“旁的不提,只这被强占去的田地要拿回来,这可是祖传的。”

“我才不帮哩,”看众人变脸,乔毓宁嘻笑道,“我要等梁子哥考中做大官,自己去讨回公道。梁子哥,你说是不是?”她头一歪,看向人群外。

张秀才旧袍底沾了圈泥土,他冲邻居们笑笑,多谢他们帮忙看顾邻家小妹。

“阿宁妹妹,我送你回去。”张秀才文雅道,“乡下日头猛,易中暑气。”

乔毓宁笑跟其他人摆手道别,与张秀才回城中,到院前,听到院中飘出来的对话声,她喜道:“梁子哥,我相公在,跟我来,我把我相公介绍给你认识。”

张秀才踌躇了下,终究跟着走进去。

乔毓宁欢蹦乱跳地冲到井边瓜藤子边,欢叫道:“相公。”

汤怀谨与徐渭水正在谈话,一个清秀静然如水墨画,一个粗犷彪悍像闯进瓷器店的野牛。两人同时停下说话,看向来人。

“去哪儿玩了?弄得满头是汗,”汤怀谨拿出汗巾,正要替她擦拭。乔毓宁赶紧接过来,自己抹了抹,止不住笑气指着张秀才道:“相公,我要他做我先生,教我读书认字。”

汤怀谨轻笑,道:“怎么说一出是一出,你是打算在这儿长住?”

乔毓宁回道:“不长住也可以请啊,他可以跟去京城的。”

“你不要耽误人家。”汤怀谨淡淡拒绝道,“这位公子年轻正茂,尚有大好前程等着他去拼。”

“教我读书认字怎么就是耽搁他前程了?”乔毓宁不满地辩道,“他可以一边教我,一边温课,我还会买一屋子的书送他,我就不信这样我还能误事。”

张秀才打断两夫妻争执,道:“请容不才说句话。汤少夫人,我想您误会了。”

“误会什么,”乔毓宁飞快道,“你不想去京城?不想跟天下仕子交朋友?不想去白石书院进修好顺利考中当大官扬眉吐气?”

张秀才怔住,踯躅。

乔毓宁得胜似地笑笑,转而腻到汤少旁边跟他磨:“相公,我一天就跟他念一个时辰书,时间你定,行不行?”

汤怀谨捏下她鼻端,取笑道:“也不怕外人笑话。”

徐渭水呵呵应道:“无妨无妨,小姨子天真烂漫,愚兄羡慕贤弟得紧。”

汤怀谨笑说阿宁跟他在家里闹惯了让他见笑。徐渭水又羡慕一番,两人客套来客套去,半天扯不到重点。乔毓宁等得不耐烦,招呼自己的新夫子进屋去吃西瓜:“不用管他们,你是我请的先生,只负责教我一个人,别人你当没看见好了。”

张秀才直挺挺地站在那儿,因为读书人固有的骨头而感到羞耻,却更因为别的理由,坚定地站着。对不曾用正眼看他的汤少,他坚定又缓慢地说话:“汤公子,不才上张下梁,蒙贵府夫人相中入府授学,不才必全力以赴,不负所信。”

汤怀谨与徐渭水笑笑,好像拿这种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没办法又不好当面拒绝妻子所求似的。他转过脸,疏离地看着对方,道:“拙荆顽皮,常常做些让人为难的事,没管教好拙荆让她给张公子添麻烦,在下要代为说声惭愧。”

“不才只恐才学不及不足以为贵府夫人之师,从未觉得有所为难。”张秀才不卑不亢道,“汤公子,请相信鄙人必将竭尽所能,为贵府夫人授课讲学。”

“张公子过谦,”汤怀谨淡淡道,“在下还担心请张秀才讲解三字经是大材小用。既然张公子不嫌弃,那么,授课时间,每月一个时辰,其他间张公子随意。如果同意,就留下。”

张秀才神色未见变化,他用力点个头。

“谈好没有?”乔毓宁叫道,“我要吃西瓜,阿姐,我要吃西瓜。”

乔喜梅端着盘子走出来,对着冲来的小炮仗,不依地唤声道:“阿宁。”

乔毓宁连忙装乖,自己抢块西瓜,又冲张秀才摆头,来吃。乔喜梅神情淡淡,微微奉高托盘,方便对方拿取。张秀才僵着手臂,半晌拿不起块瓜。乔毓宁扔了西瓜皮,踢他一脚,板脸道:“别以为我阿姐是随便你好看的,小心我揍你。”

乔喜梅轻叩下她额头,拿着瓜盘送去汤少与徐渭水处。

乔毓宁把张秀才踹进屋内,并大喊:“阿娘,嫂嫂,晚上多烧两菜,梁子哥要去京城,咱晚上给他饯行。”

张秀才惊愕,乔家嫂子、乔母还有乔大花三人挤在厨房门口,喜中透出浓浓惊讶。乔家嫂子道:“这也太赶了吧?”

乔母有点不信女儿有如此能耐,拿着锅铲唬道:“都嫁人了不改改你急性子,小心你爹回来打你屁股。”

“我哪里唬人?”乔毓宁觉得自己的话再正经不过,“就是今晚上走啊。”

张秀才干巴巴阻止道:“汤少夫人,这,不才还要和家人道个别。”

“说两句话,时间足够了。”

“那也要跟街坊邻居说声,”乔大花咬牙切齿提醒道,“他家里还有两个老人要托人看顾的。”

“对对对,好歹要多留几天再走。”乔母接道,乔毓宁嘟哝道:“留什么留,蹉跎光阴。早点考中早点回来。”

张秀才不再吭声,其他人返回厨房忙炒菜。乔毓宁又去逗小侄豆豆玩,乔喜梅送完西瓜,套上围裙也去厨房帮忙择菜。

天擦黑,乔老爹与乔铁柱一前一后进院子。

乔母道声吃饭,带着媳妇、女儿从厨房端出菜,众人围着大桌子开动。

乔老爹瞧见张秀才上饭桌,并未说啥话,与两个女婿斗酒,斗得痛快。饭后,大家喝茶聊天,乔老爹听了几句知道张秀才被安排去京城的事,他拍桌怒道:“胡闹,阿宁,过来,跪下。”

乔毓宁躲在汤少后面,像挖洞的鼹鼠,不抬头。

汤怀谨、徐渭水一同替她说话,解释了小半个时辰。乔老爹怒气不减,骂道:“她也太不像话了。说风就是雨,也不想想她一张嘴就是人家的一辈子事,她要是经过脑子,就不会信口开河。那白石书院是她说能进就能进的?你们几个给我让开,她不打不长记性。”

“你怎么知道我做不到?都不给人家机说完话,就知道打人。”乔毓宁在人群后面念道。

乔老爹酒脸通红,手撑着坑子矮桌,道:“那你说!”

“花满秋,”乔毓宁仰着脖子长长地狂吼。

窗边映出一道黑色侧影,他微弯身行礼,轮廓分明:“少夫人。”

徐渭水明显一震,汤怀谨笑与众人说明外面人身份,阿宁前两年雇的管家,很能干。乔毓宁背着手,清清嗓子,摆出当家主母的派头,淡淡吩咐道:“我要一张白石书院的录取函。有没有问题?”

“张公子抵京,即可入白石书院就学。”

“这可是你说的,做不到我让相公打你。”

花满秋再行礼保证完成任务。乔毓宁对张秀才道:“梁子哥,你跟他去,要是他欺负你,你写信跟我说。”

张秀才恍恍惚惚地出门去,花满秋领走人。乔家人还沉在震撼中。

豆豆先出声:“姑姑,你好威风哦。”

乔毓宁眉弯眼笑嘻嘻乐不停一下子原形毕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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