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驴?你怎么又不高兴了。好吧,我承认冬天京城的草也是枯的,不过没关系,本公子可以为了你多留几个月,哈哈,咱们到春草茵茵再回程。啊!这个主意不错。”
说话间,一人一马已经经过罄冉待的大石向远处而去。罄冉望着马儿摇动的秃尾突然眸光一亮。
马!她现在不正需要一匹马吗!她迫切地想见到爹娘,迫切地想早些到庆城,为此昨夜都没有合眼,一直在赶路。现在马儿就在眼前,为什么要错过呢!
对!不能!爹爹和娘亲还在等着她,她要早些去才行!有了这马,她便可以早些到庆城了。
罄冉这般想着,微握双拳,染着血丝的双眼为这突来的惊喜而闪现着明光。
打定主意,罄冉便再不犹豫,御气凝神,小小身体如同一道利电,带着水花晶莹。身形矫健,一个纵跃,一个点地,纵身直扑那马背上的男孩。
眼见身影已至,伸臂五指张开便要去扣男孩肩头。虽是事出突然,男孩却仍警觉到异变,眼眸尚未睁开,身体已向一旁歪去。躲过罄冉的一抓,右手扣着龙头身体一个飞旋,与马侧灵活一转,左腿便向罄冉扫来。
罄冉不妨他身手如此敏捷,险险避过,右脚在马头上一踏,纵身而起,小小的身子在空中一个倒扣便直插而下。此时男孩已经坐于马上,仰头便要向上击出一掌,然而目光触到罄冉却似一愣。
他的双眼大而黑亮,像黑水晶一样流转闪烁,罄冉分明在他眼眸看到了诧异。就是这诧异让他手中动作微顿,然而也正是这微顿便足够罄冉将他甩下马背。
一掌直击男孩面门,在他仰身相避之际,罄冉一个飞旋一手按住马头,一脚便飞踹上了男孩胸膛。
男孩生生被踹下了马背,翻身而起却见那容貌甜美却异常凶狠的小女孩一掌击上了他的小毛驴。小毛驴吃痛,一声嘶叫冲向前去。
男孩大喊一声:“小女贼!不对,小女强盗!给小爷回来!”
一面喊着,一面忙提气疾追,他瞪眼发现小毛驴吃痛下奔得还蛮快,转瞬竟跑出老远。男孩面容一跨,心中暗叹,小毛驴啊小毛驴,公子我对你这么好,天天吃香喝辣你不好好跑路,现在你知道那女孩是谁啊,就这么卖命地跟着她跑!
“借你马用用,这里只通庆城,马在庆城归还。”
罄冉大喝,手中却依旧狠狠地抖动着马缰,回头去看,那男孩离自己的距离已被拉开。
男孩眼见追赶不上,停下将右手手指撮入唇间,罄冉将他的动作收入眼中,轻轻一抿嘴角,回身拉紧了马缰。
果然,一声呼啸冲破云霄,罄冉身下的小毛驴听到主人呼哨,一声长嘶,前蹄陡然纵起。
罄冉由于早有防范也不惊慌,小小身体在马上腾空,手中缰绳左右紧收一个拉扯便死死勒住了小毛驴的脖颈,小毛驴再次吃痛,长鸣一声便又向前急冲而去。
男孩一直弯起的唇角却在看到罄冉动作后陡然一抿,双眸迸射出犀利,大声喊道:“死丫头,你弄疼它了,看小爷追到你不打你屁股!”
他的话罄冉听没听到已经不好度量,此刻小道上压根就没了女孩和马儿的踪影。
男孩愤愤跺了两下脚,一把扯下头上插着的红花,撇撇嘴。
“花儿啊花儿,那小丫头长得怪好看,你说小爷追到她是打她屁股呢,还是把她绑起来亲她嘴巴呢?”
“亲嘴,打屁股,亲嘴,打屁股……亲嘴!啊!好,就这么着!死丫头,给小爷等着!”
男孩扔下手中光秃秃的花枝,撇嘴一笑大步便向前冲去。
罄冉是在翌日正午赶到庆城的,女孩不敢直接进城,将小毛驴藏到城外的树林里便悄悄潜到了城门处探查。
目光看向庆城巍峨坚实的正门,阳光下青石发出一片白光,一如心间的冰冷。女孩紧握双手,凝然不动的面上没有一丝波乱。
寒风吹过,她零乱的发被风吹起,有几丝覆上苍白的面颊,使稚气的脸袋竟生生透出一股深邃的沧桑和悲凉来。
她的目光穿透厚厚的城墙望向西面。就在那高高的城门中、在庆城的西市、在沾满污血的法场上,她的父母,爱她的爹爹、疼她的娘亲正盯着这青天白日,迎着这寒风猎猎,受人非议、被人指点、让人唾弃。
“活该,通奸啊,这种人真是死也不得安宁。”
“你去看了吗?那男人都被烧成黑炭了,面目都看不清楚了。真是吓人,我就看了一眼一天都没吃下饭。”
“看了,怎么会不去看。那女人倒是长得好看,一脸狐媚样,难怪干那种勾当。为了奸夫,连自己当家的都能狠心杀死,活该死了被暴尸。”
“听说是京城的大官,什么大内禁军统领曲大人当场抓到他们通奸的。大人要捉拿他们,那男人还反抗,还杀了几个官兵,这才被火箭射成了那副样子。”
她一路已经听了太多关于西市暴尸的事,从一开始的尖叫扑上去撕咬那些胡说八道的人,到放声大笑讥讽这个荒谬的世道,再到伤痛地欲哭无泪,最后终是心成死灰、彻底麻木。
通奸罪暴尸?多么可笑的借口!多么可笑的罪名!她的爹爹和娘亲因为通奸被暴尸!她简直要为那个叫曲升平畜生暗赞喝彩了,他的想象力真是绝妙。
这群畜生!爹爹是当世名将,是为战国立下汗马功劳的国家栋梁,是为战国百姓撑起一片安宁天地的英雄。他们暗杀了爹爹,又想要引出她这个漏网之鱼,于是便卑鄙地用暴尸为饵。
可是他们却不敢直言那暴尸之人是赫赫有名,威震宇内的擎边王云艺。他们不敢!所以他们便为爹爹和娘亲安上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通奸。他们知道就算不指名那暴尸之人是云艺,有心之人比如她亦心中清楚,亦会前来。
看着吧,他们不是怕吗,不是怕百姓知道他们的英雄已被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薄凉地暗害了吗?她偏要将这一切昭告这天下,揭开帝王邪恶的嘴脸。
这苍天不长眼,这青天白日枉为人仰视,可她云罄冉不会就这么倒下。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苍天不开眼,那么她就要将其撕开,将这丑陋的一切全暴露在朗朗乾坤之下。她就不信,不信她做不到!
望着城墙下盘查甚严的兵士,罄冉蹙眉凝思,心中暗道,总会有办法进城的。不急,千万不能急。他们排开这么大的阵势,是以为她有同伙吧。可笑!不过既然他们这么看得起爹爹,那她便不能让他们失望,这庆城她定要闯上一闯。
女孩极目四望,竭力搜寻着进城的机会。经过观察她发现看守的兵士对年轻体壮的男子和她这般大的孩子查得特别严,这摆明了就是在找自己。不能盲目往上撞,一定要冷静。怎么办……
或者扮成个傻子兴许他们会放松警觉,罄冉正想着这法子的可行性,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叫嚷声。她回头正见一群男女老少穿着破烂,从树林中冲了过来。个个手中拿着破碗,掂着破罐的,吵吵嚷嚷目光却直盯城门。
是一群叫花子!重要的是他们摆明是要进城!罄冉尚来不及细想就将外套一扯扔了老远,以最快的速度撕裂身上的衣服,在地上滚了几圈,又扯乱头发,在脸上抹了些灰土。
此刻那群叫花子刚好冲到她藏身小凹坡的上面,罄冉毫不犹豫身影一闪便到了他们中间。用不着她跑,一股推力从身后传来,一群人疯了一般向城门蜂拥冲去。罄冉不免蹙眉,心中纳纳,这些人这到底赶着做什么,竟跟不要命了般。
推推挤挤,一阵风般一群人便到了庆城高大的城门下。守城的兵士远远看到已是执矛堵了一排,将他们挡在城外。叫花子哪里管他们,将手中破碗举得高高,推推嚷嚷便要冲进城去。
“别推,他娘的都别挤!干什么干什么这是?!”
“肃静,嚷个屁啊!再推老子动手了!”
“我们要进城,让我们进城。”
罄冉夹在一群叫花子中间,本来身量就小,一时之间眼前晃动的全是穿着破破烂烂裤子的双腿。叫花子身上的味道极为难闻,鼻翼间充斥着怪味,她也没心思计较,听着士兵的喝斥声心头怦怦直跳。四周吵哄哄,每个人都在吆喝,她便也放粗声音喊了起来。
突然一个身穿高级将领服饰的中年男人策马从城内过来,见这边混乱情景大喝一声:“都别吵了,再吵按扰乱治安罪,全部入狱。”
那男人有些功夫底子,一声大喝倒是场面慢慢安静了下来。罄冉躲在人群中隔着缝隙望过去,只见那人翻身下马,众士兵忙上前作揖。
“杨功曹您怎么亲自到这里来了,有什么事让小的们来通传一声不就是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