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帝拿着绢帕捂着口鼻，面色微变，海公公躬身将他扶起：“陛下，回宫吗？”

十一追出黑衣人不远，玄武便也追了上来：“皇太女殿下，何事？”

“有人闯宫，去往万寿宫了，你快些过去，我怕皇爷爷……”她有些内力不济，停在房顶。

青龙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中，直朝万寿宫而去。

片刻之后，一道黑影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十一紧追而上。在这样特殊的时候，这个人出现在皇宫，想必亦是因为顾长歌的事而来，他的手下果然不是些无能之辈……

她很快发现了所去的方向，是……地底城。难道皇爷爷将顾长歌放在地底城，自己怎就忽略了，一直认为是他放在某个密室，他竟然这般正大光明的将他在这里……

黑色的人影，到了地底城附近便消失无踪。

感觉有人出来，她小心隐藏，瞧着里面走出来的人，面色骤变。瞧见海公公扶着应帝缓步走出，他微微驼着背，口中不断的咳嗽着，她死咬着唇看着他们消失在夜色中。忽地想起玄武已经追去了万寿宫，若她此时探入地底城势必会让皇爷爷起疑，望了望地底城入口处，她纵身跃上房梁几个起落折回含元殿。

玄武回来，见她面色不些不好坐在殿内，上前回话道：“回皇太女殿下，并未抓住闯宫之人，属下这就派人四下搜查。”

十一疲倦地摆了摆手：“去吧，别让人扰了皇爷爷养病。”

玄武躬身退下，面上松了一口气。

夜黑风高，轻巧的身影从含元殿跃出，飞快地朝着地底城的方向而去。希望她的猜测是正确地，他还在地底城。

潮湿而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她小心地避开守卫，还未下到地底城，便听见下面传来一阵凄厉而刺耳的叫声，那声音……是顾长歌！

她顾不上许多，便直直闯了进去。见到的是玄铁铸成的牢笼之中，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鲜红的血从体内涓涓而出，将一身白衣浸得血红，她的呼吸微微颤抖，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皇太女殿下，地底城主躬身上前……”眼神诚惶诚恐，此事陛下交待万万不能让皇太女知晓，所以上上下下口风甚密，她又是如何得知，竟然已经寻来了，这该如何向应帝交待。

她怔怔地望着那血肉模糊的身影，走火入魔导致筋脉暴裂而死，死相惨不忍睹。

“打开。”她冷冷地说，城主一个寒颤：“钥匙……只有……”只有应帝才有，他怎么打得开。

“寻儿！”沧桑而威严地声音传来，不知何时应帝已经出现在后面，冷冷地看着她，而后扫了一眼笼中血肉模糊的尸体，眼眯微眯带着几分若有所思。

十一怔怔地站在那里望着那血肉模糊的身影，喉中哽咽：“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她的声音冷冽如寒冰。

应帝身体微一怔，海公公伸手将其扶住。

“皇爷爷……我从来没想过，我们之间也要欺骗和隐瞒。如果……连你我都无法相信，那我还能去相信谁？”她低声说着，血色红瞳盈满泪，却死咬着唇不让它落下。

顾长歌，对不起，你说得对，景家的人是罪孽深重。我终究还是没有救得了你。她吸了吸气，转身离去，与应帝擦肩而过，却没有望他一眼，这一次，她前所未有的失望。恍然间那个在她心中所依赖的皇爷爷在心底轰然倒塌。

应帝重重咳嗽，海公公掏出绢帕给他，当他再拿开绢帕上面刺目的血迹让海公公一震：“陛下。”

已经走开的十一，脚步微一顿，然而举步离去。

她依旧每日忙碌着国事，忙着处理堆积如山的折子，只是每天夜深人静，想起顾长歌那双憎恨的眼眸，还有那道隐约的莲花烙印，心头不禁一阵抽痛。

景家到底对他做过什么，让他带这份刻骨铭心的恨活着，又带着这份恨离世。

景国地处北方一到冬日，便寒冷的异常，呼啸的北风席卷着皇宫的每一处，前来含元殿传早膳的侍从们缓步穿行在一道道宫门，轻轻一呵气便瞬间化成大团折白烟。

含元殿内，却丝毫感觉不到这份寒冷。殿内镶金楼花香炉飘散着袅袅青烟，空气弥温着淡淡的沉香。靠窗的檀木软榻之上，一身明黄龙纹宫袍的女子执着折子，清丽的面容带着浅浅的笑意，如春风般温暖却隐藏着几分冷厉之气。

青龙进殿躬身道：“皇太女殿下，该传早膳了。”

十一合上手中的折子，坐起身问：“外面下雪了吗？”含元殿暖阁放有楚夜澈送来的火山石丝毫感觉不到任何寒冷的气息。

“是。”青龙回话道。

她起身推开窗，外面的寒气扑面而来，寒风拂过，吹起她鬓角的一楼青丝。望着外面银妆素裹的殿宇连绵，她仰头望向辽远的天际，不禁将手伸出窗外，风卷着一片晶莹的雪花缓缓落在她的手心。

好凉！

“这是今年最后一场雪了吧？”她望着远处，浅然一笑。

“这场雪停了，就到春天了。”青龙回话道。

春天了，明年桃花坞的桃花定然开得很美吧！她关上窗，侍从们正陆续进来传膳，一个个冻得脸色有些发青。

瞧着一桌精致的菜色，她唇角微扬而后落坐。

菜上完，侍从们准备出殿候着。按宫规他们是要在殿等候她用完膳再进来收拾。青龙扬了扬手：“退下吧。”

她抬眸扫了一眼众侍从，温和浅笑：“屋里暖和些，就让他们在里面候着吧。”说罢拿起筷子旁若无人的用膳，起初并不习惯这么多人盯着她吃饭，久而久之也习惯了下来。

侍从们脸上泛起微微的笑意，房中温暖的气息将他们包围。这宫里最好侍候的就是这皇太女了，未央宫中的那些个娘娘们，每次传膳都要折腾人一顿，不过天生奴才命也只有认命的份。

一宫女上来为她布菜，瞧着她的细心，十一有禁扬唇笑了笑，才过来短短几日便对她口味喜好了解清楚，不用她说便知要布什么菜，“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将菜布好，跪地回话：“回皇太女的话，奴婢香云。”

十一点了点头，朝青龙道：“让她以后留在含元殿吧！”她身边就只有青龙玄武两个大男人，终究不是个事。

“是，皇太女殿下。”青龙躬身回话。

“谢皇太女殿下恩典。”香云叩头谢恩，感激不尽。

一旁的侍从们艳羡不已。随侍在皇太女身侧，那是怎样的荣耀呀，一个丫环混到这份上就算是混出头了，皇太女身份尊贵却待下人们极好，景国上下都知道应帝有意传位于皇太女，将来皇太女登位，便是景国女帝，成了她身帝的红人，以后在这宫里就算是出了头了。

一顿早膳用过，侍从们收拾着离去，香云便留在了含元殿侍奉左右。这倒是心灵手巧的丫头，话很少但做事一丝不苟。

十一端坐御案批着折子，香云在侧奉茶。

“香云入宫几年了？”十一头也没抬温不经心问了句。

“回皇太女殿下，奴婢入宫三年了。”香云轻声回话道。

三年？十一皱了皱眉：“可曾回家去过？”

“回皇太女殿下，去年唯一在世的爹爹已经过世了，还有一个妹妹……已经随绯月公主去了千夏。”

十一执着朱笔的手一滞，而后搁下笔起身，到内室软榻坐下：“以前是哪宫的？”

“回皇太女殿下，奴婢与妹妹香绡以前是在未央宫当差的，妹妹随绯月公主去了千夏奴婢不慎打碎了如妃娘娘的玉钗差点被杖毙，被海公公瞧见便将我调到了御膳房。”香云将茶奉上躬身回话。

海公公？她心下思量，海公公不是这种会管闲事的人，她出手救她，还把她安排到御膳房，还送到她面前来，是海公公的意思，还是皇爷爷的意思。半晌之后，她无奈摇头一笑：“本宫下个月就去千夏，你可要随本宫一道？”

香云微一怔，忙跪地磕头谢恩：“多谢皇太女恩典，只要能见到妹妹，奴婢万死亦会报答皇太女之恩。”她激动了咬了咬唇，眸中含泪，以为这一生都不可能再到妹妹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幸运。

“以后别张口闭口皇太女，奴婢，本宫不爱听。”

“奴……我听皇太女的。”香云笑着落泪，心中暗道，爹爹，我终于可以去见香绡了。

十一满意地笑了笑，眼底若有所思：“你在未央宫当值有一段时间……太子妃与太子感情如何。”母亲向来是个温婉的女人，在她不在宫中的这么多年，想必是受了不少委屈。

香云微一怔，才开口道：“太子最宠爱的是如妃娘娘，所以也宠爱绯月公主，在皇太女还未回宫之前，太子妃一直是住在清寒苑的，只到皇太女回宫才从那里迁了出来。”

十一垂着眼眸望着杯中的茶叶渐渐沉落，是她自己太过任性才会如此一次一次伤害身边的人，母妃这么多年，她都不曾认真关心过，而她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