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九华宫，半晌不曾举步进宫，转身准备回御书房，却听得背后唤他：“回来了怎么不理来？”蓦然转身，见扶门而立的纤弱身影，心头一酸。

十一举步出门，走到他面前，抬手抚了抚他皱着的眉头：“怎么了，这么愁眉苦脸的？”她仰头望着她，笑意连连。

楚夜澈扬唇笑了笑，探手轻拥着她：“连筝来过了？”

“嗯，刚走。”十一浅笑回道。

“十一，我……”他想说，却又哽在喉头。

“是为立后之事？”十一扬眉笑着望他。

楚夜澈低眉苦笑，纵然身处皇位，却连自己所爱之人都不能保护，还要她因自己受这委屈。

“皇后也好，皇妃也罢，我不在意，只要有你就够。”富贵华名都不过一场虚无，曾经她亦身处高处，但末了还不都是一场过眼云烟“就算无名无份我也不走了。”她认定了他，他不会再离开。

情切如斯，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说什么傻话。”揽着她腰际的手一紧，楚夜澈面色微变温声斥道。

十一抿唇轻笑，探手环着他的腰靠在他怀中，心头说不出的甜蜜与满足。

“难道不是皇妃皇后，你就不要我了，那些只不过是称呼而已。”十一扬眉笑望着他。

楚夜澈释然，皇妃也好，皇后也罢，她还是她，是他妻，一切便够了。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拉着她朝宫内走去：“你跟我来。”

“干什么？”十一惊怔，一脸不解地望向他。

楚夜澈将她拉着坐下，然后一脸认真的道：“把眼睛闭上，我不叫你睁眼，不许睁眼。”

十一挑眉望他，搞什么飞机。

“闭眼。”他面色一沉威胁道。

她乖乖闭上眼，听到他悄然走开，片刻之后又回到她身前：“你做什么？”

楚夜澈唇角轻扬，笑了笑：“把左手伸出来。”

她乖乖把手伸出来，心头猜测着他要做什么，却怎么也想不出。楚夜澈从锦囊中取出一杯指环小心翼翼地套上她的无名指，十一面上的笑容渐渐僵硬，这是……戒指。

他怎么会知道？

“睁开眼睛吧！”楚夜澈发问道。

她缓缓睁眼，望向手上那精致的银色戒指，惊怔地望向他。楚夜澈冲着她笑，摊开手，手心放着另一杯，然后冲着他伸出左手扬了扬眉。

十一抿了抿唇抬手拿起指环套上他的指尖，心头骤然间涌起难以名状的激动之情，泪盈然而落。

“这个……是那天海公公给的，是他送给我们的礼物。”楚夜澈抬眸望着她，应帝对她太过了解，他了解能够陪伴她一生的，终会是他，所以就早早备下了这份礼物。

十一咬着唇，泪落如雨。

原来从那个时候，他就看出了他们之间的一切，竟然……竟然还准备这样的礼物。楚夜澈默然探手拥她入怀，心头感慨万千。

这一生，他会倾尽所爱护她，连带那个人的那份爱也会一并给她。他的爱情，是那个人的恩赐和成全。

如果不是他将她带来这世界，他不会遇到她，爱上她；如果不是他的成全，他不可能会拥有她。

香云和香绡过来，看到内室中相拥的二人，悄然退下。

三日后，昊帝诏告天下，立其为皇妃，行大婚之礼，举国同庆。按祖制，纳妃是不必行大婚之礼，昊帝执意坚持，婚礼盛况堪称空前。

消息传入景国，斯云梵踏入含元殿不禁一怔，这皇宫里宫殿无数，景帝却执意居在这含元殿内，此处的物件摆设都未挪动过半分。

“什么事？”顾长歌窝在榻上懒懒地问道。

“接到消息，昊帝大婚，立……景千寻为皇妃。”斯云梵小心翼翼瞧着他每一个表情变化。

顾长歌凤眸微眸，一闪而过的复杂随眼底的清锐所掩。

景千寻……我们的账还没算完。去了千夏，我就会放过你吗？

休想！

你们这样的人……凭什么可以拥有幸福？

“叫你做的准备……怎么样了？”顾长歌抬头望向斯云梵冷声问道。

“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行动。”斯云梵躬身回话道。

狭长的凤眸凝出妖邪冷厉的笑意，阴森而骇人：“昊帝大婚……朕……是不是该备份驾礼送上呢？”说话间，顾长歌坐软榻起身闲步走到御案之上，面上泛起妖魅惑人的笑意。

斯云梵不禁一震，他不得承认眼前这个人已经接近于疯狂了。

他这么疯狂而残忍地去报复她，将来有一天……他会不会后悔。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心底的已经有了她的影子，大仇已经报，现在的他……是仇恨……还嫉妒？

嫉妒他们的幸福？嫉妒那个男人可以拥有她……

他执笔写下书信一封，递于斯云梵：“你亲自去将这封信，交到她手里，不要她任何一个表情，回来告诉朕。”

斯云梵微一怔，接过信：“是。”转身退去，临出门顿住身形：“你确定……你将来不会后悔所做的一切？”

顾长歌面色骤然一凌，冷声道：“朕从来不做后悔的事。”

“那就好。”斯云梵举步离去。

顾长歌冷然一笑。景千寻，我的赌约……还在继续。

这一次他赌……昊帝的情。

昊帝大婚的消息传到大燕，楚惊鸿面色冷然，未发一语。柔剑气愤不已，大步出了上九宫，远远瞧见定国公朝这走来，悄然到一旁隐去。

萧慎踏入上九宫，看到一脸平静安然的燕皇，面色一沉道：“昊帝大婚，你竟可以如此平静。”

“有事吗？”楚惊鸿冷冷扫了一眼站在数步之外的人。

“如果当日你没有放走她，现在……坐在沧城金殿之上的就是你，站在你身旁的就是她。”萧慎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道。

楚惊鸿默然，并不理会他的话。他是要报仇，但他绝不会利用她来达成自己所想。

“有其父必有其子，你果然跟你父亲一样……败在了女人手上。”萧慎声音转为凌厉，当年的楚若怀便是不肯利用莲妃，却被那人利用将自己逼入绝境，今时今日，他的儿子又将曾经的一幕重演。

“你……住口！”楚惊鸿霍然抬眸望向他，冷沉的眸子凝出丝丝杀意。

“还怕我说吗？你救了她又如何？你放了她又如何？她终究是嫁了楚夜澈，不久的将来，更会帮他对付你。”萧慎愤然道，他一生精心谋划的一切，眼见就要败在他的身上“你注定和你父亲一样失败。”萧慎拂袖离去。

楚夜澈抓着桌沿的手缓缓用力，指节泛着青白之色。

他不要再重复父亲的结局，再也不要……

看似平静的四国，又藏着多少刀光剑影，江山万里如画，烽烟将起。

清晨楚夜澈前去早朝，她便悄然离开了九华宫。

“娘娘，你这天天往这藏书阁跑，到底要找什么？我们帮你找也好。”香绡忍不住问道。

数日来，每次皇上前脚一走，她后脚跑来这藏书阁。

十一浅然一笑，默然不语。她的体寒之症，极可能让她这一生都失去做母亲的资格。她每日到藏书阁来寻一些医书，希望能找到根治这体寒的方法。

香云一言不发随在身后，每天她来藏书阁找的都是些医书带回宫，次日又送回来，每日命她煎药悄悄送去，其中都是调理身子的用药。

皇妃娘娘身患体寒之症，若是成婚之后一直未有子嗣，介时朝臣又会以皇妃无后为借口逼着皇上纳妃，她不想让自己成为皇上的拖累，亦是想拥有他们的孩子。

在景国之时，她眼中所看到的皇太妇永远是尊贵而强大的女子，亦以为她将来真的能登上王位，像应帝那样成为傲视天下的王者，可是宫变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她也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她，这样一个坚能催钢，又柔情似水的女子难怪会让这世间男儿为她痴迷。

刚一踏进藏书阁，她便顿住脚步转头对香绡香云道：“你们在外面等我吧。”

二人没再追问，便悄然退下在宫外候着。

十一举步进门，反手将门掩上锐眸一扫屋内，缓步朝内走去：“是谁？出来！”十一轻呵道。

书架之后，一儒衫男子闲步走来：“皇妃娘娘当年的功夫还真是一点没落下。”一到门口便能感觉出不对劲，这样的身手不可好看。

十一扫了眼对面的人：“你是谁？到宫内来做什么？”她冷冷盯着对方，言辞犀利迫人，能躬过重重守卫深入内宫，武功修为定非常人，她不由提高警惕。

“在下斯云梵，受人之托前来送信。”斯云梵到是一脸闲适。

“你可知本宫只要一出声，你便再难从这内宫逃出去。”十一冷然哼道。

斯云梵面色无波，浅然一笑：“若在下没这个把握保命，也就不会在这里等皇妃娘娘过来了。凭这些御林军……在下还应付得来。”说罢手一扬一封书信如利刃般直面刺来，十一探手接住。

她闲闲地扫了那人一眼，低眉拆信，漫不经心道：“御林军是奈何不得你，不知这宫内的羽卫……会不会放你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