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不禁想起，曾经他对着她自称的本王，她却说起粗话。

看到眼前的她，他无比怀念曾经那个明媚动人的骄傲女子，可是现在，他只看到她在慢慢凋零，几番风雨，已经让那本该纯澈的心染满沧桑。

千帆过尽，落木萧萧，只留满心凄怆哀凉，让她已经无力再去回想，只得选择遗忘……

十一抬眸瞧了瞧对面的人复又低下眉。

他修长的指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颗收起放好，望向她：“你先落子。”

十一惊怔抬眸望她，而后抿了抿唇执起一粒白子放上棋盘。楚惊鸿薄唇微扬，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那峻冷的面容泛着几分温和之气。修长的指拈起一粒黑子落下，他的棋步步为营却又小心地让着她，可是，她的棋却是下得毫无章法，一盘下来让他几分哭笑不得。

以前在王府之时，她倒是时而会赢他几盘，那时就笑得极其得意。然而那个神采飞扬的十一，已经消失，眼前的这个胆小而敏感的小女子才是她……

纵然她已经变了，纵然她不再是那个明媚动人神采飞扬的女子，可是……她还是十一，还是他的十一，还是他心心念念的十一……

她小心地望了望他，抿唇笑了笑：“你在让着我？”

楚惊鸿眉角微扬，摇了摇头。十一皱着眉望着棋盘：“你明明有机会赢我的，可是你没有，不是在让我？”

楚惊鸿欣然一笑，看到那样久违的笑容，白天在朝堂上受影响的阴霾心情霎时间一扫而光，唇际的笑容更加明朗。

“你笑起来很好看。”十一笑了笑开口道。

楚惊鸿执着棋子的手一滞，这句话何其熟悉，曾经在离王府，她便说过这样的话。她可知晓，他真心的笑容从来……只是为她而展现。

“今天一直在下棋？”他抬眸望她，微笑问道。

她执着棋子盯着棋盘作深思状：“有跟柔剑和千千去御花园。”落子之后抬眸望他“都没有看到那些漂亮妃子。”

楚惊鸿面上笑容一滞，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

妃子？

他的后宫能住的，只会是她。不会是任何女人……

“十一，这里没有妃子。一个都没有。”虽然知晓此时跟她说这些，她不会明白，但他却抑不住心底翻腾的思绪。

他很想抱她，很想告诉她，这大燕的国后只会是她，很想牵她的手让她陪他君临天下。可是，他怕吓到她，让她好不容易对他放下的防备再度升起。

她有些发愣地看着他，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跟她又没有关系。

楚惊鸿抬眸望着那双血绝红瞳，深沉的黑眸是缠绕不尽的相思和心痛。此生，他都不会忘记那日一身血衣出现在他眼前的女子，面色苍白的几近透明，他一步一步朝他走来，步步深陷了他的心。

滴滴血泪划过苍白的容颜留下刺目惊心的伤，她那样决绝的走出他的世界……

她有些发愣，每一次看着那双清冽的眼眸，它总隐藏着太多她深思不及的思绪。半晌，发现自己竟然痴痴望着对面的人，慌乱地低眉：“我去找千千。”说着就挪身准备下榻，却被一只手拉住。

她惊怔转头对上那双清冽深沉的黑眸，楚惊鸿剑眉微微皱起：“你怕我？”虽然她在尽力面对她，他却分明在她眼底看到要逃离的神色。

她微微挣扎着他拉着她的手：“我……没有。”

他颓然松开手，眼底一掠而过的落寞。她抿唇觉默不语，一手揉着被他抓得有些发疼的手臂，时不时抬眸瞄一眼对面人的脸色。

上九宫是燕皇寝宫，他竟然让她住在这里，她越想越后怕……

“你先睡吧。”楚惊鸿语气放柔。

十一愣了愣，挪身下榻很听话的爬上龙榻，乖乖闭眼睡好。心里暗自祈祷夜晚他别再睡在她旁边了。

上九宫内，沉寂非常。她微微掀开眼帘望着软榻之上坐着一动不动的人影，微微皱了皱眉眼底若有所思。

他静坐在榻上，修长的指拈着冰冰凉凉的棋子。剑眉深锁，上奏折这还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还不知要面对什么样的变故，萧慎……是绝不会留下她。明枪暗箭，他如何才能将她护在这风浪之外。

一夜无眠。拂光破晓之际，他起身望了望床上安眠的人，举步出了上九宫。

崇光殿，百官早朝。高坐龙椅的燕皇冷眼瞧着跪了一地的群臣，冷声道：“各位大人要说什么朕一清二楚，不必再说。”

众臣哑然，准备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词被燕皇一句话全数压了下去。从昨日朝中各大臣的折子一道接着一道递进御书房，却听言燕皇在御书房燃起大鼎，只要是提及红瞳妖孽的折子一律焚烧，如此行动，不就表明燕皇是铁了心要将这亡国的妖孽留在后宫了，应帝一世英名却因了此女受万世唾骂。大燕根基未稳，若留下她，国之将亡。

“皇上，红瞳妖孽乃天煞孤星的宿命，切不可留……”一大臣冒死进言，大燕如今局面来之不易，燕皇忍辱负重多年才建立大燕，岂能让它在一女子手中毁于一旦。

燕皇面色骤然一沉，冷寒如冰。

“应帝亡国便是前车之鉴，皇上切不可再步后尘……”

“皇上三思，红瞳妖孽不除，国将不保，国之将亡……”

一见有人带头，各大臣纷纷附议。

燕皇面色冷沉，好个定国公，又想用这些大臣逼他。

“各位大人眼中，朕就是那般无能吗？国将不保？国之将亡？……各位大人就这么希望大燕亡国不成？”楚惊鸿厉声道。

“臣等不敢。”众臣跪拜齐声道。

“不敢？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燕皇拂袖而起，冷冽的眸底满是狂肆的怒意。一步一步走下金阶：“朕不管定国公对你们说了什么，这大燕的江山还是朕的，它是姓楚，不是姓萧，各位大人还是不要投错了门。”

众臣惊怔，少数几从不禁冒出冷汗。

“既然没什么要议的，退朝！”燕皇拂袖而去。

殿中留下一群惊魂未定的大臣们，燕皇是主不得违命，但定国公的话亦不能不听，定国公的行事手段，他们不是不知。身居朝堂之外，却能操控一切的定国公，他们的身家性命无不捏在他手里。

出了崇光殿，楚惊鸿径自回了御书房，随在身后的随从们无不小心翼翼，此刻的燕皇，他们若稍有差错，那可是脑袋不保。

他突然停下脚步望着御书房外，烟雾缭绕的大鼎眸光清锐。朝中大臣惧于定国公手中的暗月杀手，便一再逼迫于他誓要他除掉她才肯罢休。他不禁侧头望向上九宫的方向。

“林业，过去瞧瞧他们又准备干什么？”楚惊鸿沉声吩咐道。定国公不会就这样善罢干休，这些个大臣，亦不会就这样收手的。

“是。”林业躬身退去。

上九宫，十一睁开眼一看，坐在榻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去，这天下睡过燕皇的龙床的女子，她怕还是第一人，打量着殿内，如果一个人一直住在这里岂不是很寂寞。

皱了皱眉，起身下床，瞥了眼榻上桌几上的棋盘，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决定出去找楼千千，昨天柔剑已经告诉她，她们的住处。

然而，当她一踏出上九宫，便看到宫门之外跪了一地身着官袍的臣子，脸上的笑容缓缓隐去。众臣望着出现在宫门口的女子，那双血色红瞳让所有人为之一震，她果真是宿在上九宫，那岂不是燕皇在宠幸于她。

“妖孽不除，国之将亡，望皇上三思。”众臣齐齐高呼，目光灼灼盯着站在宫门前的白衣女子。

其中不少大臣是从千夏追随而来的，当然见过她。虽然眼前这个女子已经不再有当日的傲气，然而那双血红的眼眸这世上除她还有谁会有？

十一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手紧紧握成拳，脚下却挪不开半分。林业跟着过来，正看到上九宫外的一幕，不禁暗叫不好，转身急步朝着御书房而去。

御书房内，御案之后，一身玄色龙袍的男子撑着头，眉宇之间笼着淡淡轻愁。林业慌慌张张冲了进来：“皇上，不好了。”

楚惊鸿坐起身：“何事？”

“奴才跟着那些大臣们，见他们去了……去了上九宫。此时众位大人正跪在上九宫外，说要……说要以死相谏。”林业战战兢兢地回话。

“什么？”楚惊鸿面色骤然冷凝如寒冰。明知道他身在御书房，却故意跑去上九宫，其用心昭然若揭，就是要逼她。“她人呢？”

“十一姑娘正从宫里出来，就……撞了个正着，现在还站在宫门口呢？”林业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的面色，微微颤抖着回话。

楚惊鸿惊怒，拂袖起身。朝着上九宫疾步而去。

上九宫外，十一怔怔的望着跪了一地的人，吓得愣在当地有些手足无措。大臣们死死地盯着她，那样犀利如刃的目光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了一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