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真的为她而死，她是否就会一生都记得他。这样的话曾经在生死关头，她问过他，纵然他没有回答她，但这些年，他的行动，他的一切已经证明了，倾其一生他都不可能忘了她。可是她呢？已经将他们所有的过往忘得一干二净。

一身锦袍的定国公萧慎大步朝着上九宫而来，虽已经是垂暮之年，却依旧精神焕发，步履稳健。柔剑远远看着走来的人，纤眉一皱迎上前：“尊主！”明显进高了声调。

楚惊鸿闻声，眸底一掠而过的锐芒。起身朝着殿外而去，该来的总要来，从他将她带回宫，他便知道他不会善罢干休。

“你竟然把她带回宫？”萧慎愤然质问。

“是。”楚惊鸿面色不惊沉声应道“你休息再动她？”上次景国宫变之事，他没有跟他计较，若这次他敢再打她的主意，他决不放过他，即便……他是他的外公。

因为他，他已经错失了她一次，他若还想从中作梗，休怪他不念情义。

“现在外面传得满城风雨，朝中大臣议论纷纷，你竟然敢把她留在宫中，大燕江山未稳，这般作为你想做亡国之君不成？”萧慎逼问道，千辛万苦大燕才有今日之局面，他就不信他要为一个女人而置这江山于不顾。

“传言？”楚惊鸿冷冷地望着眼前的人“定国公心知肚明，不是你让人散播的传言吗？”试问在这燕城之内，有谁有这么大的力量，他昨夜才将她带回宫，今日便传得满城风雨，未免也太诡异了。

萧慎眼底寒光一闪，他看出来又如何。燕城上下，朝堂内外皆不容许她留在燕城，他倒要看看他如何保得住她。

“帝王专情便是祸，你的父亲就是前车之鉴，你还想步他的后尘吗？”萧慎厉声道，楚若怀永远都是楚惊鸿的痛处，当年他为莲妃不战而降才让他们落得如此下场，现在的他不正是在走他父亲的老路。

楚惊鸿面色一凌望向面前的人，一字一顿道：“你休想耍什么手段，朕不仅留下她，还要她将来成为大燕国后，随朕君临天下。”

他不再当年那受制于人离王，他不需要再顾及其它，他有能力护住她，即便倾尽所有，他也要留下她，那样失去的痛苦，他不想再承受……

“楚——惊——鸿。”萧慎面目狰狞怒吼道“有我在一天，你就休想将她留下，莫说是我，昊帝也不会让你留住他，朝堂不稳，两国交战，我看你如何护得住她。”现在的景千寻，对任何人都是个烫手山芋，谁留着都只会惹下祸端。

莫说是昊帝，还有景国那虎视眈眈景帝，那个人……决不会如此善罢甘休，他不会就这样放过她，景帝与其它各国并未相交，谁又知晓他又在酝酿着什么阴谋诡计……

他的仇人，如今就剩下她一个人。她曾是应帝的软肋，顾长歌利用她将其置于死地，同样，她也是楚夜澈与楚惊鸿的软肋，他若再故计重施，如今的大燕根基未稳怎抵得住。

“这大燕的皇帝还是朕，这大燕的江山还是姓楚，不是姓萧。”楚惊鸿目光凌厉如冰，望着面前一脸愤然的定国公截然道。

他念及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才一再容忍，但他的容忍也有限度。他敢动她，他便再容不得他。

“哼。”萧慎拂袖而去。

柔剑不见面泛忧色，尊主与皇上面议未果，只怕会使出什么其它手段来谋害她，那个人的心机手段总是让人防不胜防，经他一闹，朝堂内外动荡不安，他是誓要逼他放弃她不可。

拿这大燕的安危威胁于他，就像以前拿她的安危来威胁他一般。

这一次……他还能安然护住她吗？

景国皇太女居在上九宫的消息传遍朝野，短短一日御书房的折子已经堆积如山，内容一致针对景国皇太女之事。

楚惊鸿望着满桌堆积的折子，剑眉深深皱起，拂袖坐下：“来人！”

太监总管林业躬身上前回话：“皇上。”

“去御书房置个鼎，送来的折子，只要关于此事的一律烧。”倨傲的面容凌厉而骇人，想用这些大臣来压他。

“皇上……”林业望子望御案之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折子一道接着一道，君臣这般僵持要到什么时候。

“还不去。”楚惊鸿目光一带扫向林业，凌厉而深冷。

林业一震，扬了扬手让外面的几人进来将御案之上的奏折搬出御书房。很快，御书房外支起一个大鼎缓缓升起袅袅青烟，所有大臣送来的折子，燕皇未阅一字，全数让人丢入大鼎焚烧。

直到夜幕降临，他才回到上九宫。

因为怕她会认生，他便留了楼千千留在宫内陪她，他一踏进宫门便看到缩在榻上下着棋的两人，她又第无数次悔棋，楼千千与她争执。

他怔怔站在门口处，眼中一痛。在王府之时，她的棋艺与他不相上下，现在竟然连这些都忘了吗？薄唇微微扬起苦涩的弧度。

瞧着她执着棋子一副苦思冥想装，他不禁失笑，轻步走去，轻轻执着她的手将棋子放上棋盘，原本处于下风的白子重遇生机，他冰冷的手握着她，让她不禁微微颤抖了一下，他察觉到慌忙收回手，她一直都是怕冷的，在王府之时一到冬天缩在屋里连门都懒得出了。

楼千千望了望站在她身边的燕皇，笑着点了点头：“我约了柔剑有事，先走了。”说着起身下榻。

十一皱起眉拉她：“你跟柔剑什么时候这么熟了，还有约？”

直白的话问得楼千千面色一窘，朝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说罢脚底一抹油，快速从上九宫消失。

燕皇的大名，她可是如雷贯耳呢，当年在千夏为王，沙场之上，千军万马如入无人之境取敌将首级，是千夏所传的战神王爷，却是敌军眼中的浴血修罗。行事手段狠厉，对待敌人从来都是杀无赦。每一见到他，她就不禁胆寒。可是见她对十一却是温和至极，不管十一怎么闹，怎么对他，他都不见半分气愤甚至半分不耐烦。

楼千千跑出上九宫，回头望着灯火通明的宫殿。想起民间所传，当年景国皇太女一身血衣出现在离王婚宴之上，之后便有了这双血绝红瞳。那样一个骄傲的女子，是什么样的心痛竟让她落下血泪……

正因为如此，燕皇才待她如此情深吧。原来他一直不曾忘记这个女子……

燕皇的执著情深……

昊帝的一腔深情……

她让这世间的优秀男儿为她痴狂，可是她的心里……到底装得是谁？

柔剑悄然出现在楼千千身后：“你出来了？”

楼千千一惊转身望向无声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燕皇回宫了，我……就先出来了。”她笑了笑回话道。

看来这刚柔凌厉四剑果然个个高手，十一还说要她带她去沧城，如此看来，连踏出这宫门都是一大难题。每到她一提及回沧城，燕皇面色就倏地变冷，他是决不会放她走的，她真的要让她留在这大燕皇宫吗？可是她心心念念的是远在沧城的昊帝。

“如果你还想着怎么带她走，我劝你尽早死了心。”柔剑站在她身旁无情地冷言道。或许外人不知道十一对于他的重要性，然而她再了解不过。

每每深夜在荔枝边独立中宵的谁？

每每寒海蚀心他口口声声念得是谁？

每每沉默不语之时望着遥远的天际，只因为那个方向有她的存在。

楼千千一震，默然不语。她是想带她出去，然而凭她一人之力如何办得到，莫说回去沧城，就是出这皇宫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如果你还好好回去，就安安心心在这里先住着，时机一到，我自会送你回去。至于十一的去留……就不是你能决定的。”柔剑望着上九宫，冷冷地说着。微一侧头望向一脸惊怔地楼千千“因为她不放心你，所以我们留着你，否则……你早就没命。”

楼千千微一颤抖，这燕皇身边的人果然跟他一样冷血。

“我只是经常听到景国皇太女的事，所以心生敬佩才出手相救。”楼千千坦言相告。

柔剑冷然一笑：“那想必你也听说了红瞳妖孽的传言吧！”

“世人无知，我楼千千只会相信自己的感觉。”她认定她不是传言中的传言妖孽，无论世间如何传言，她依旧是她心中敬佩的那个巾帼女子。

柔剑眼底出现一丝淡淡的笑意，默然转身：“我送你回去休息。”楼千千的休息之所，与柔剑相近。

楼千千愣了愣小跑着跟上前去。

上九宫内，无边的沉寂。

十一一动不动地坐在一处，不敢转头去看站在身边的人，眼睛死死地盯在棋盘之上。楚惊鸿上榻在她对面坐下，薄唇微微扬起，冷峻的面容泛起耀眼的笑意：“我教你再下，明天一下能把她赢回来。”在她面前，他自动不去自称朕，改称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