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春取来笔墨纸砚置放在桌案上。“磨墨。”莫氏说出这二字后便不再多言，眉头紧锁似乎在记忆里搜寻着什么。如春见莫氏神情严肃也不敢多问，只安静的在旁磨墨。只见莫氏思索片刻，便开始在纸张上仔细的绘画起来。画画停停，时而凝神暗思，时而笔锋游走。

不多时，便搁下狼毫，拿起纸张小心的吹干墨汁，折叠整齐满脸谨重的递到如春手里，言道：“这物件你可收捡妥当了。明日你出府一趟，回去将此物亲手交给我爹爹。可记住了？”

如春接过绘图，揣入怀里，同时很是不解的询道：“主子，您这图里画的什么啊？奴婢看着怎么感觉残缺不全，也不象什么值钱的物件。”

莫氏面色一冷，暗喝道：“此事你不必过问，你只需牢记将此物亲手交到爹爹手里即可。”

“奴婢明白了。主子可有话要奴婢捎给娘家老爷？”如春讨好的问道。

莫氏想了想，言道：“爹爹若问起，你只需说此物残缺，有一半还不谨遗失。如今我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言毕，顿了顿，双眸直视如春一字一顿，缓慢的对如春言道：“你可要记牢了。此事再不可有任何差错，切不可将此绘图遗失！”

见莫氏如此紧张，如春也神情严谨的应道：“主子放心，奴婢一定谨慎行事。定然亲手将此物，安然交到娘家老爷手里。”

“嗯，如此便好。看天色也不早了，你自忙去。明日一早便出府吧。”耳边又隐隐传来谢氏那夸张尖锐的笑声，莫氏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返身坐到床榻上，斜靠而下闭目养神，努力让自己情绪平静下来。

“是，只是......”如春有些迟疑的对莫氏说道，欲言又止的掂量着如何用词，显的很是吞吞吐吐。

“有话直话。”莫氏眼也不睁，轻启朱唇吐出这几个字来。

“只是如今后院由大少奶奶掌管，奴婢若要出府也不如以前那般便利了。”刚说到此处，莫氏眼睛猛的睁开，眸子里精光乍射，大有欲发作之势，如春此话再次击重她的软肋。后院失势，是她最忌讳的说词，偏偏如春这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叫她怎能不恼？

莫氏如此神情，将如春吓的够呛，急忙加快语速言道：“主子，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奴婢的意思是，稍后奴婢走一趟梦苑，去回了大少奶奶便可。就说奴婢出门替您采办胭脂，想来大少奶奶也不会心疑。”说到这里，为平息莫氏心里的恼意，如春继续好言宽慰道：“主子，奴婢知道您心里郁的慌。但是眼下的形势便是如此，心里再是怎样想法，明面上的功夫却是要做足的。主子，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哎！”莫氏微一叹气，重新闭上双眸，淡声言道：“你这丫头，此时怎得又如此通透，倒是学会安慰起本姨娘来。罢了，你自去吧。梦苑那个地方，本姨娘也就不去了，省得坏我心情。”

“嗯，奴婢告退。主子您且歇着，奴婢即刻便回。”如春轻声言语，悄然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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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苑正厅

“明日出府采办胭脂？”梦心放下手里的朱砂笔，顺手将书案上散乱的章页迭放整齐，白晰纤细的手指上染着艳红的朱砂。替老夫人抄写法华经，确实不是一件好差事，这才没多少时间，手腕便己无力，腰也站的酸软不堪起来。

“回大少奶奶，我家二姨娘的胭脂，一直用的都是城东的那家媚香斋的货。前段时日二姨娘回娘家的时候，还特意去了趟媚香斋，当时老板说暂时没货。二姨娘便特意问了老板什么时候入货。如今算算时日，己到了入货的时日，所以二姨娘特意命奴婢前去购置。”如春说起谎来眼睛也不眨一下，这点倒是与她主子有几分相似。

“嗯，即是如此，明日早去早回。”梦心小歇了一会儿，又拾起朱砂笔继续开始抄录经文，看着那经书上的密密的蝇头小楷，梦心拧紧了眉头，在心里暗暗哀嚎：天啦，这得抄到何年何月啊！

心情不佳也就不再理会如春，手下不停的忙活开了。

如春小站一会，见梦心只顾着忙自己手里的活计，对自己也不予理会，心里原本就不满梦心夺了自家主子的恩宠，见梦心如此忙碌，索性也懒得施礼告退，转身便向厅外走去。

无声迈出大厅，恰巧柳儿正欲入厅，二人悴不及防迎面撞了个正着。“哎哟！”如春揉着手臂痛的呲牙咧嘴，柳儿也被撞的不轻。二人相互都没有好脸色，忿然相互对视，便错身而过。正在此时，如春身上一页纸张翩然飘落却不自知。

“喂！如春！”柳儿轻唤一声，随即拾起纸张打开查看，却见上面所绘之物略显零碎，好似一个物件从中断裂开来，并无奇特之处。

如春驻足，没好气的应道：“怎样？你也撞得我痛的紧，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哼！”说话间，转过身来正欲与柳儿理论，却见柳儿正展开一页纸张看的甚为仔细。心里大惊，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从其手里将纸张夺了过来，喝斥道：“此物怎得在你手里？”

如春反应如此激动，柳儿气急的言道：“凶什么凶，见你遗落此物，好意唤你回来。却不料被你反咬一口，真是好心没好报。”

两个丫头声调高扬，口舌之争越发激烈起来。

梦心在厅内闻得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越发紧张，不由得出言轻唤：“柳儿，何事吵闹？”

柳儿还未应答，如春倒是惊慌起来，暗道：此绘图主子一再交待不可有任何差错，若是再与柳儿争吵，大少奶奶过问起来，自己岂非又再误事。这样恐怕就真会如主子常说之言，被卖到人牙子手里了。

思至此，如春急忙抢先应道：“回大少奶奶，并无甚大事。只是奴婢与柳儿姐误撞了一下。我家二姨娘还等着奴婢伺候，奴婢先行告退。”

言毕，也不等梦心作出反应，便逃也似的出了梦苑，心里更是一阵狂跳，暗呼：好险，好险！

柳儿不屑的对着如春，风一般消逝的背影，轻啐道：“呸！这丫头神神叨叨，和她主子一般无二。指不定那姓莫的女人，又在谋划着什么乱事。”

“柳儿，你在念叨着什么？快些进来替我整理经文。哎，我实在乏的很，得歇息一下，明日再抄。”梦心的声音继续从厅内传来。

“奴婢来了。”柳儿快步入厅，一面手脚麻利的整理着案头抄录的经文，一面极不高兴的碎念道：“大少奶奶有所不知，奴婢感觉如春这丫头神神秘秘的，适才奴婢与她对撞而过。她身上落下一页绘图，上面画着零零散散的物件。奴婢一看便知非完整之件，好似什么玩意儿碎裂了一般。原本好心好意的叫她回来，却不料她还冲奴婢发火。难不成今日大少爷去了她主子房里之故，尾巴这么快就翘起来，又开始得意了！哼！真真的小人得志！”

一提起郑铭砚，梦心打心眼里就感觉酸酸的，眼瞅着二人近段时日正是热络的时候，却让郑老太婆从中干扰，非要念叨什么后院不能专宠之类的言语。还硬生生的将郑铭砚赶到了百芬苑里面，一想到此时自己的男人正与其他女人卿卿我我恩爱缠绵，梦心心里就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各种滋味齐齐的涌了上来。

“哎，别提了。大户人家烦恼多。如此过日子，倒还不如那些个平民小户，没有能力纳妾之家来的自在。”梦心各种头痛的摇了摇头。

柳儿眼见自己一番抱怨却让梦心无端的烦躁起来，立即愧疚的慰道：“大少奶奶别想太多。放眼整个京城，哪家豪门不是三妻四妾。莫说您的日子，就是当今皇上后宫的妃子，也有很多时候过着独守空房的日子。做女人原本就是这样为难，大少奶奶还是放宽些心吧。”说到此处，又突然想起什么事情一般，眸子里泛出一丝喜色，道：“对了，前些时日大少爷不是说，娘家公子近日就会进京参加科考吗？您兄妹二人一别也有半年之久，眼下不久就可以见面。也能得到一些娘家老爷夫人的消息，岂不高兴。呵呵！”

柳儿一心想着说道些令梦心心情愉快的事情，却不料梦心的眉头反倒拧的更紧了：“哎、哎、哎，别提这些了，头大的很。”梦心越发郁闷了，眼看着没过上几天好日子，本尊的娘家哥哥又要来了，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那样一来，岂不是又要装模作样的假意应付，想想都头痛。

刚一说完，却见柳儿面露不解之色，梦心立即意识到自己的神情确实不太合常理，不由得干笑两声，言道：“你也知道以前我后脑受过伤。虽然也是极为挂念娘家的亲人，可是如今对他们的印象却是模模糊糊的。不久哥哥便会前来探望，我这心里也是忐忑的很呢。”

“哦，原来如此。大少奶奶不必担心，奴婢从小在府里长大，待娘家公子来时，奴婢会在身边伺候。必不会让您失了礼数的。”柳儿恍然，轻笑着对梦心安慰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