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梦心与柳儿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向百芬苑走去，绕过荷塘，转过假山，再走过一排排枫柳小径，百芬院终于出现在不远处。柳儿很不理解梦心的举动，不太乐意的言道：“大少奶奶，至从苏氏疯癫以后，三姨娘被您亲自解了禁，心里对你也怀着感激之情。眼下后院里安静了不少，您正可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柳儿不明白，您为何还要主动去百芬苑里走动。这个地方可与您八字不合的很呢！”

梦心掩唇一笑，暗喝道：“什么时候学的这般贫嘴了。嘴皮子越发利索了，竟然把八字也拿出来说事了。呵呵！”略微顿了顿接着言道：“安安稳稳过日子我何尝不想。只是刚才你也听见，如春那丫头暗地里说的话了。莫氏虽然表面上平静的很，但是这段时日铭砚一直歇在梦苑，半步也未踏入百芬苑里。莫氏心里对我许是己经恨的切齿了。这种事情，若是换在以前，后院之事不该我掌管。我也懒得理会那么多。但是如今不同了，后院里大小事务都归我管，百芬苑里有着一个大着肚子的谢氏，还有一个抱病在身的莫氏。我这个正室，若还不闻不问，只管拖着铭砚过安稳日子，恐怕时间长了，落下个以大欺小不懂贤德的话柄，就不好了。”

柳儿轻叹道：“大少奶奶说的也是这么个理儿。眼下虽不情愿，也得尽量做到面面俱到才是。”说话间，主仆二人己漫步到百芬苑莫氏外院门前。却见院门虚掩，许是刚才如春走的急，并未将院门合严。柳儿推门而入，院内因常久无人涉足，抬眼望去一片冷清，明明是大白天却隐隐透着一鼓子瘆人的感觉。

梦心缓步上前，侧身四处环视，拧紧双眉轻声道：“看来，如今莫氏过的的确凄凉。自打露儿被处置了以后，院落里虽只是少了一人伺候，却怎得显的冷清了许多似的。”

柳儿低声言道：“大少奶奶有所不知，露儿虽然被处置了。可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大少爷是在杀鸡儆猴，借着露儿的名义警告二姨娘啊。露儿明摆着是替她主子背了个黑锅。这样一来，谁还敢朝二姨娘房里走啊，下人们都唯恐与二姨娘走的近了，被她要了去房里伺候，最后指不定会不会落个露儿一样的下场。”

“哦？不曾想，莫氏眼下如此不招人待见，原本只想着铭砚不去她房里，却不想连带着下人也对她避之不及。唉！”说到此处，梦心轻叹一声，有些不忍起来。

见梦心面露怜色，柳儿有些急了，轻声言道：“大少奶奶您可别胡乱同情旁人，难不成你忘了她害你的那档子事，想当初她可没想过怜惜你！”

“如此痛苦的经历我哪里会忘，只是有些感慨而己。罢了，只要莫氏本本份份我自也不会再为难于她，各自自求多福吧。”说话间，主仆二人己穿过庭院，踏上台阶，看着轻掩的房门里并没有任何声响。梦心停下了脚步，转身对柳儿言道：“你我二人己进来多时，却不见有任何动静。许是莫氏不在房里，也不方便进去。我们还是去谢氏房里看看吧。”

说话间，梦心退下台阶正欲与柳儿向隔壁谢氏院里走去。正在此时，房里却突然传来一阵时隐时现的抽泣声，梦心与柳儿很是诧异的相互对视一眼，返身向房门口走去。刚到门口，屋里更是隐隐传来莫氏的轻诉声：“父亲，你叫女儿如何是好？父亲......”断断续续又是一阵呜咽：“父亲，女儿怎舍得下我的夫君.......”

梦心神色一惊，暗道：莫氏这话里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房里还有旁人？

柳儿脸色也是一变，轻拉着梦心的衣袖，正欲开口说话，却被梦心伸手作噤声状制止住了，主仆二人悄然走到窗口，轻轻拉开虚掩的窗户，小心的探头望去。只见房里并无他人，莫氏却斜靠在外房的软榻上面向窗口方向，合衣侧卧而眠，双眸紧闭唇角下撇，双颊上还挂着两颗欲滑的泪珠，双肩也随着不匀的呼吸轻微的耸动着。

梦心恍然，推上窗户转身对柳儿暗声言道：“莫氏想来是梦魇了。看来她的确过的不太顺心，罢了，走吧。此时若来探她，少不得招些看笑话落井下石之嫌。”

柳儿轻笑，连连说梦心就是心软，总少不得替旁人着想。主仆二人拾阶而下，房内又传来莫氏的梦呓声：“钥匙！钥匙在何处？”

刚步入院落的梦心脚下略一停顿，转身遥望了莫氏卧房一眼，自语道：“这女人难不成有心事？听她阵阵梦呓总象在纠结一件棘手的事情一般。”

柳儿轻搀着梦心手肘，不屑的言道：“奴婢总感觉她与以往不同了，许是自上次前厅聚事之后，她自个儿心虚受了些刺激，脑子犯糊涂了，梦里胡思乱想还惦记着您手里的帐房钥匙，痴妄着能重掌后院呢。哼！自己都落到了这种地步，却还惦记着不该属于自己的权利。这莫氏当真是没救了！”

柳儿恨声言毕，轻搀着梦心向谢氏院落走去。谢氏院落虽与莫氏院落仅一墙之隔，氛围却是大不相同。柳儿上前还未来得及敲门，便听见院子里传出谢氏的招牌笑声。

看来从幽院里搬回百芬苑里居住，果真让她安心了不少。至少明面上她的位份算是保住了，日后再生下了郑府的血脉，自然是母凭子贵，在后院的几房人里面，她也算是站稳脚跟了。

“哈哈！珍珠来给我看看，这小虎帽的边儿用什么颜色合适，红色的还是金色的？”院落里摆着一方小木桌，木桌上摆了一大堆红红绿绿的布什锦料，各色丝线什么的，一看就是给小孩子绣贴身物件的材料。谢氏围坐在桌边，一手拿着一方橙色的小虎帽半成品，一方拿着红色和金色的丝线比划着。

“红色的吧。红色喜庆！”珍珠手里端着一碗安胎药，缓步走来说道，说的近了才继续言道：“三姨娘，这安胎药也晾的了差不多了，喝了再接着绣吧。”

谢氏只是专注的看着手里的物件，继续比划着言道：“红色？我怎么觉着红色是女孩子用的颜色。不行！昨儿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很多蛇，以前听老人们说，有身子的女人梦见蛇，就一定会生儿子。所以我这肚子里的一定是郑府的长子。”谢氏说着越发得意起来，放下手里丝线轻轻在隆起的小腹上抚摸着，自言自语的言道：“待日后，我生下郑家的长子，那身份可就不一样了。哦，对了，这些日子听说大少奶奶挺受宠的，爷整日里都歇在梦苑？”

柳儿听闻谢氏主仆二人的对话里，竟然扯出自家主子来，立即停止了正欲喊门的动作，转身看了看身后站着的梦心。梦心轻轻点了点头，并不出声。

“对啊，三姨娘，奴婢听厨房里说，大少爷整天都呆在梦苑里，就连书房也很少去，平日里时常翻阅的书也叫小石头送到了梦苑里。可见如今大少奶奶得宠的很呢。”珍珠将手里的安胎药轻轻放在小木桌上，一脸八卦的凑过去接着说道：“想来大少奶奶见您怀了孩子，心里着急了。也想紧赶着快些怀孕吧，所以才会一反常态，与大少爷如此亲近。”

柳儿听那丫头竟敢背地里议论主子，当下脸色一变，正欲上前敲门却被梦心一把拉住，眼神示意她不要惊了谢氏，且看谢氏如何接话。

谢氏果然接过话去，言道：“呵呵，亲近又如何，专宠又如何？她就是如今急急的怀上了身子，也没我肚子里的儿子出来的早。这长子之位，始终是我孩子的。即使以后大少奶奶有了孩子，生下了嫡子。那又如何，没听说过皇上立储君之位，也是在嫡子和长子里面选吗？日后她的孩子是嫡子是不假，但我的孩子是长子。在身份上也是平等的。谁也不比谁差！哈哈！”说到此处，谢氏很是感慨的看着自己的腹部，喃喃低语道：“儿子啊，儿子！娘可全靠你了。有了你，娘就谁都不怕了。以后这府里就没人敢欺负娘了。”

梦心脸色变了又变，忍了几次终于还是忍住了，轻声对柳儿言道：“行了，叫门吧。”

柳儿却气不打一处来，低声忿忿的言道：“这三姨娘在幽院里吃了这么大的亏，却还是如以前一般，没有脑子。哼！这孩子还没出世，就迫不及待的想母凭子贵，往大少奶奶您的头上踩。当真是半道养的猫狗喂不家。这才出来多长时间，就忘了您对她的解禁之恩了！竟然还敢背地里自称是肚子里孩子的娘。想来她可真是忘了，即使是她亲生的，凭着她的身份也只配当姨娘。只有大少奶奶您，才配当郑家子嗣的母亲！”

见柳儿气呼呼的说了一大通，梦心己经收拾好了心情，笑了笑，说道：“你这丫头，我还没急呢，你急个什么劲？她如今也只敢在嘴上逞逞能罢了。快去敲门吧！”

柳儿很不服气的，轻撇着嘴上前敲门。梦心轻叹着自语道：“看来还是得时常走动才成。否则哪里有机会听到这么一出好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