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乐儿道莫氏前来请安,梦心有些诧异的言道:“奇怪,怎得她想起来请安来了。这等繁琐之事,真懒得应付。”话虽这样说着,梦心依然双手轻抚发髻,理了理领口的衣襟,淡声对乐儿言道:“请她去厅内稍坐,我随后便到。”
乐儿退下,铭砚见梦心面无喜色,心知她并不想与莫氏打交道,便安慰的轻抚双肩柔声言道:“许是莫氏对之前发生的种种事件心有愧疚,今日才会早早的前来请安示好。心儿最识大体,切不与她计较便是。”
梦心嗔怪的白了铭砚一眼,言道:“这点我自是明白,你当真以为为妻是一个不识大体之人。适才我的反应,只是有些奇怪罢了。”
夫妇二人说话间,迈步向厅堂走去。
“妹妹前来可是有事?梦心记得曾对妹妹说过,晨间定省能免则免。自家姐妹不必如此多礼。”梦心轻笑着说话,拎起拖地裙摆,迈过厅堂略高的门槛入房。紧跟在后的铭砚见状,立即伸手扶在其纤腰之上,恐其被裙摆牵绊,虽仅是细微的动作,却尽显二人恩爱之情。
莫氏神色微滞,心里一鼓妒火腾起,嘴角微微扯动转为勉强的笑意,对梦心福了福身子,应道:“姐姐哪里话。虽是自家姐妹,姐姐不计较。妹妹却是不能乱了规矩。姐姐体贴,免了妹妹们每日应到的晨间定省。但妹妹偶尔前来请安却还是要的。”
莫氏真不愧大家闺秀出身,行为举止得体有度,言行端庄大方,说话更是滴水不漏,当着铭砚的面前,即夸了梦心体谅妾房不妄自尊大,又褒奖了自己懂礼数知进退,果真是一举两得。
梦心淡淡一笑,莫氏这些个字面上的功夫,她早己领教过,又岂会不清楚。目前她最为关心的却是,莫氏这着急忙慌的跑来梦苑,其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莫氏明面上却不着急,轻抿一口丫头奉上的香茶后,微笑着对铭砚言道:“爷,昨日听闻素妃娘娘身子不适,爷进宫探望,不知娘娘可还好?”
铭砚淡声应道:“无碍,只是久不见亲人,太过思念的原故。昨日进宫一叙家常,娘娘也就爽利了许多。”
莫氏闻言略显惆怅的一声轻叹道:“是啊,娘娘的心情,妾身最能体会。就拿妾身来说,进府半年有余,虽然娘家就在京城,却从未与家人见过一面。娘亲向来体弱多病,如今这些时日没有音信,也不知娘亲的身子可有好转。”
语气戚戚,神情显的越发落寞,同时用手绢轻拭着眼角,余光暗扫见铭砚并未流露出反感的情绪,立即话锋一转,对铭砚言道:“爷,妾身斗胆相求,求爷准妾身回娘家府上探望父母双亲,以解妾身思念父母之情。”
铭砚一声轻笑,侧身揭起茶盖很是闲逸的轻敲着杯体,两者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厅内,却仅是笑着并不回话。梦心则是埋首喝茶,看也不看莫氏一眼,好似此事与她无关一般。
莫氏见铭砚神情费解并不回应自己,先是沉默片刻,终归还是有些急了,试探性的轻声唤道:“爷?适才妾身所言,爷可答应?”
见莫氏追问,铭砚轻轻一咳,拎着茶盖的手指一松,茶盖哗的一声落在杯体上,发出更为脆响的声音惊的莫氏腰身微挺,方才淡淡的言道:“莫氏,”刚唤出口,莫氏便脸色一变,她注意到铭砚不再如以前唤她为欣儿,也不唤为雨欣,而生硬的唤其莫氏。这种呼唤令她异常难受,却是有口难言,只得故作镇定的听着下文。
“莫氏,适才你还声称自己懂规矩知礼数。怎得才片刻功夫,便失了应有的礼数呢?”铭砚淡声言道,说话间扭头与梦心相互对视一眼。
梦心却是笑而不语,满面皆是宽容之色。
莫氏只感莫名其妙,满腹委屈的对铭砚言道:“爷,妾身不明白您的意思,妾身怎得就失了礼数呢?”
郑铭砚起身,双手反剪在厅内缓步,对莫氏言道:“如今后院由心儿打理,故而后院内大小事务,皆需向心儿回报,若心儿应允即可。而你回娘家一事,却从头到尾都未理会梦心,只顾着对爷说道。这岂是你的礼数?后院之内,你可将心儿这位当家主母放在眼里?”说到最后,铭砚的语气越发生硬起来。
“啊?”莫氏万没料到,铭砚竟然如此维护梦心,微微一愣立即转身补救,对梦心言道:“爷说的对,适才是妹妹失了分寸,还望姐姐恕罪才是。妹妹脑子一时犯了糊涂,竟然......竟然......”说到此处,莫氏故意不往下说,眸子里水意朦胧,一副好似快哭出来的可怜样。
“妹妹多虑了,铭砚是在与你说笑。”梦心见莫氏一脸皆是博可怜的模样,欲作梨花带雨之姿,立即接过话去言道:“这点小事梦心怎会放在心上。妹妹若是思念父母,回娘家探望便是。百善孝为先,为人子女理应随时谨记父母养育恩情,妹妹孝字当头,姐姐偑服还来不及,又怎会生气呢。”
好话谁不会说,虚情假意谁不会装,你莫氏能说会道扮可怜,我梦心大可顺水推舟,当着铭砚的面卖你一个面子,博个贤德大度之名又有何不可。梦心窃笑,在心里暗自碎念道。同时也心知肚明,铭砚是故意在莫氏面前替自己竖立威信,让莫氏不可小觑了自己。心里对铭砚暗怀感激,侧身向其投去柔柔的一笑,眉宇之间尽显悦色。
所谓的晨间定省,在莫氏的郁闷中结束。
莫氏走后,梦心却极为感慨,虽然刚才与莫氏言语上占了上锋。转而一想,莫氏在府中再是明里暗里算计,受了委屈,却总归有个可供哭诉的娘家,有着为其遮挡风雨的爹娘。而自己从小父母双亡孤独无依,如小草一般顽强成长,如今更是辗转异世,来到这个年代,再是受多大的委屈与伤痛,也只能自舐伤口独自神伤。较莫氏而言,自己岂不是更为可怜。
思绪间,神色也流露出淡淡的忧色。铭砚见梦心神色堪忧,心道她定也是在思念家人,便急忙出言宽慰道:“心儿可是也在思念家里双亲?”
见梦心并不应答,当下略作思索,言道:“这倒无妨。如今科考在即,若为夫没有记错,心儿兄长尚无官职在身,想来定会来参加此次科考。想必不多时,便会前往京城,到时心儿便可与其兄长见面,一叙家常。照时日算来,两个月后,你兄妹二人便可见面。”
“这个......”铭砚一言,梦心却开心不起来,一想到本尊的兄长不久会来京城,倒是感到有些失措起来,暗道:若是与兄长见面,被其发现自己与以前不同之处,岂不麻烦。心情反倒更是糟糕起来。
“怎么?一听兄长不久便会前来京城,心儿可是高兴傻了?”铭砚见梦心脸上闪过一丝失措,自是不明白她心中所想,只当是太过惊喜的缘故。
“呵呵,兄长前来京城,自然是好。心儿久不见家人,太过惊喜,反倒有些无所适从了。”梦心假笑敷衍着铭砚,却感一个头两个大,唯恐这一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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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氏回到房里,一想到刚才在梦苑里所受的委屈,心情越发不好起来。若是梦心给自己脸色看,倒还可以一争长短,甚在铭砚面前扮可怜博同情,可是刚才却是郑铭砚对自己冷言相向,梦心倒是一脸宽容之色,故作贤德的维着自己说话。这样一来,才真是有气没处撒,打落牙齿也只能和血吞了。
越想越是难受,想当初,一心为求真爱不惜嫁入郑府为妾,却不料并未得得半分宠爱,倒是受尽委屈与排挤,最终还落了个各处不受待见的下场。
莫氏环视四周,看着冷冷清清的百芬院,想到自己如今好似守活寡的生活,越发泄气起来。
“二姨娘,明日我们回娘家府中,可要给老爷夫人准备些礼物。”如春自小在莫府长大,对莫府也很有感情,一想到可以回府探望老爷夫人,自然也有些兴奋。
“明日。”莫氏重复着如春的言语,一想到在梦苑里时,铭砚与梦心的亲密恩爱,料定自己今夜又是孤枕之夜,心里越发气恼了。便赌气的对如春言道:“谁说是明日回府。我们这就准备回府,这里我不想再呆了!”说到最后,莫氏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
“现在?可是您不是让孔庆带话给老爷,说是明日回府吗?”如春的傻劲又上来了。
“废什么话?本姨娘就想现在回去,难不成爹爹会把我赶出来吗?”莫氏没好气的瞪了如春一眼:“再说,梦心那个女人那里,我也说了。想要什么时候回去,还不是由着我说了算。去!速去备轿!”
刚才在梦苑里,莫氏所受的委屈,如春在厅外伺候,也看了个一清二楚,主子的心情也甚为理解。便立即向外走去,直奔门房准备回府的锦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