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忽然拿个奴婢的事情在圣前说,这让很多人心里隐隐不安。
好像每个人都明白了什么,却又什么都不明白。
阴凌月连忙唤了安固去请太医,又让莫玢去看顾莫璃。“稍后太医瞧过脉,再来回禀本宫。”
“诺。”莫玢心底暗喜,她忽然明白了那晚莫璃问什么会神情奇怪。兴许就是她自己觉出了什么,才会这般的紧张不安。
随后,阴凌月召唤了小侍婢,更换了陛下面前的糕点。
“陛下瞧着脸色好了许多。臣妾也放心一些。”
刘肇却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冲她温和一笑。实际上,他在担心莫璃的事情。
那一晚之后,皇后从未提起过此事……倒是叫人看不出她的心思来。
可刘肇不信,事情出在永乐宫,皇后会一点风吹草动都没听见,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
有时候,以退为进,也着实是极有杀伤力的事情。看着像是把主动权交到了旁人手里,但自己却暗地里能操作一切。
送了一块糕点到嘴里,味同嚼蜡,刘肇实在是吃不出有什么滋味。
周云姬敏觉,朝身边落座的邓绥递了个眼色。那意思,便是确定这件事十之八九。否则皇后不会在人多的时候做这样的安排。
“臣妾面前的芙蓉酥不错,我瞧着邓贵人那里似乎没有。”王若莹忽然开口,笑着端着碟子起身过来:“邓贵人要不要尝尝看,味道好极了。”
“多谢你还记挂着我喜欢吃芙蓉酥。”邓绥冲她点了点头。
王若莹笑容可掬的奉于她面前:“那丫头似是有了陛下的骨肉。这件事,邓贵人知道吗?”
这一句话,却是让邓绥愣住了。一来,她从来不知道莫璃与陛下的事情。二来,无声无息间就有了孩子,难保不是皇后为了以策万全的好计谋。
“多谢你,这芙蓉酥果然看着就精致。”邓绥拿了小块送到唇边:“虽没尝过,只是闻着都觉得香。”
那个香字,邓绥发的是像的音。也就是这件事的确像王若莹的猜测那样。
可实际上,也只能是靠猜测,毕竟没有证据。
“贵人喜欢就好。”王若莹柔婉一笑,返回了自己的位置。
妃嫔们虽然依旧陪着帝后说笑,可心里明显的牵挂起方才的事情。
直到莫玢去而复返,急匆匆的回到殿上。大家心里的石头便砸在了地上。
对,那丫头的表情,既担忧又喜悦,显然是有什么好事情发生。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阴凌月看着她这神情不免奇怪。
莫玢不敢直接了当的说出来,低着头缓缓的走到皇后耳畔:“娘娘,太医请过脉了,说是莫璃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什么?”阴凌月手一颤,糕点就落在了地上。“太医的诊断没错?”
“不会错的。”莫玢压低了嗓音:“原本是请了太医过来请脉,不想苏太医也过来为陛下请脉。两位太医都瞧过,确认是有孕无疑。”
“知道了。”阴凌月的脸色,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担心。只是不如方才那么自然。
刘肇也没有问,这个时候,他不想提这件事。
然而就偏偏有人这么不长眼,非要让皇上不痛快。而这个人,还偏偏就是邓绥。
“臣妾瞧着皇后娘娘脸色有些不好,是不是莫璃病了?往日瞧着那丫头沉稳干练,若非生病,自然不会在圣前失仪。就请皇后娘娘宽恕了她吧。”
“难为邓贵人这般善解人意。本宫自然不会追究。”阴凌月瞧着皇帝的脸色不那么好看,便没有再说下去。
“到底是什么病啊?”王若莹却忽然开口问了一句:“前些日子臣妾也是胸闷的不行,食欲骤减。太医来瞧过,倒是开个不错的方子。如若不然,臣妾让人拿来给莫璃试试,也好免了皇后娘娘的担心。”
“有心了。”阴凌月其实巴不得这些人赶紧把事情揭露出来。这样就不用她为难了。又不能说出莫璃有孕的事情,又要在陛下面前装无辜,当真是太难了。“不过太医既然来了,是会对症下药的,就不必你再费事拿方子过来。”
王若莹笑了笑,越发确定心里的顾虑。
“时候也不早了……”
“皇后娘娘,臣妾怎么瞧着莫璃那么不对劲呢。”廖卓碧忽然开口,打断了皇后的话。“她既然知道身子不爽,何必坚持来奉上糕点。倒不是臣妾在意那一声干呕,只是想起昔年臣妾怀着刘利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反胃难忍。别说糕点了,但凡是甜的东西都不能闻见。最后就连宫里的桂花都移栽出去。那甜甜的味道只能加剧胸闷,惹得人不舒服。”
“廖贵人的意思是……”姚嘉儿显然不满:“莫璃有孕?这怎么可能?谁不知道皇后娘娘宫里的规矩最严了。莫璃又是伺候在府里就伺候皇后娘娘的人。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这话可好说不好听,别回头污损了皇后娘娘的清誉。”
听起来是在替皇后说话,但实际上,姚嘉儿就是要把这件事情推向风口浪尖。
皇后险些害几位妃嫔失去孩子,这风波还没平息。又竟然让身边的婢女怀了孩子……这不是明显要用这个孩子,稳稳当当的夺走太子之位么?
既然皇后有这样的心思,她这个好妹妹怎么能不成全。
“姚贵人这是说是什么呢?”廖卓碧与她的心思不谋而合。两个人看似唇枪舌战,实则是在为皇后好好的铺平这条路。
“我不过是说怀着刘利的时候,也曾这样不舒服。哪里就说了皇后管教不严。这样的罪名,臣妾可吃罪不起,还请陛下千万别他听信姚贵人的玩笑之语。”
这时候,刘肇已经显出了尴尬之色。“朕觉着,你的说有道理。”
“多谢陛下。”廖卓碧敏感的从皇帝的眼色里发现了什么。心里很不舒坦。男人就是男人,哪怕贵为天子,也终究是个男人。
今日能对你好,明日就能对她好。
想到这里,廖卓碧也不再有什么忌惮。“臣妾也是担心有什么疏失,是皇后娘娘不清楚的。才会多此一举,说了这些不太悦耳的话。也请皇后娘娘恕罪。”
“话不悦耳没关系,只要不是实情就好了。”周云姬微微一笑:“姚贵人说得对。臣妾也以为,皇后娘娘最讲规矩,驭下严格,永乐宫是不会有这样的事情的。”
“未必吧。”廖卓碧侧首白了周云姬一眼。“皇后娘娘讲规矩,可也得是有规矩的人才能看得懂学得会的。奴婢就是奴婢,即便是伺候娘娘的,也未必能学到娘娘的慧心兰性。做错是也是情理之中。自然,臣妾也是就事论事而已,可没有往娘娘身上泼脏水的意思。还请皇后不要见怪才好。”
“自然……”阴凌月手心里攥了一把冷汗。原本是想靠她们来道明此事。然而看眼下这个局势,她们根本就是故意在惹怒陛下。“莫璃的事情,容后本宫会好好垂问,便是不用在这里多言了。时候也不早了,陛下的身子还未复原,需要多加休息,不如就散了。”
姚嘉儿与廖卓碧对视一眼,心想皇后可真能忍啊。
正要随着邓贵人她们起身跪安,就看见安固慌慌张张的奔进来。“娘娘大事不好了,莫璃那丫头想不开,悬梁了。”
“什么!”阴凌月几乎是弹了起来,惊得脸色发青。“悬梁了?好好的她悬梁做什么?”
这消息一送进来,殿上即刻炸锅一样。
妃嫔们三三两两的开始嘀咕这件事,每个人都确信自己的猜测不会错。
“人怎么样了?”皇后也顾不上去理会她们,连忙问安固:“赶紧叫太医去瞧瞧,千万别闹出人命。”
安固连忙道:“幸亏及时给发现了,只是昏了过去。太医正在救治。”
好不容易苦心筹谋到这一步,就差陛下点头了。
却偏偏莫璃这丫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然悬梁了。死都不怕,难道还会怕恩宠加身,成为着宫里最显赫的女人吗?想到这里,她便是再也坐不住了。
“陛下,容臣妾去看一看莫璃。”阴凌月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显出怯色。若是莫璃这个时候出事,她的种种部署就都功亏一篑了。不管怎样,她都不能让这件事情发生。
“去吧。”刘肇也确定了这件事,他是怎么都推脱不了了。随即颔首对身后的无棱使了个眼色。无棱便尾随在皇后身后,一道出了殿。
“散了吧,散了吧。”廖卓碧笑着道:“皇后娘娘有自己宫里的事情要处理,咱们留在这里也是不便。还是各自回宫好了。”
姚嘉儿也是点头:“也好。那陛下,臣妾等就先告辞了。”
邓绥也随着众人退出了殿去,只剩下皇帝一人空座在殿中。
刘肇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从她行完了礼,到她转身,眼珠一瞬不瞬。然而,对方并没有半点回应,恍如不觉一般。她这是在怪他吗?
片刻之后,无棱返了回来:“陛下。”
“确定了吗?”刘肇沉了口气,脸色相当的不好看。
“确定了。”无棱拧着眉头道:“太医说莫璃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日子不差。”
日子不差,是按那一晚算起的。那一晚皇子刘胜出生,皇后宿醉,陛下宠幸了莫璃。无棱皱着眉头,脸色有些沉:“奴才也瞧见莫璃脖子上的红痕了,若非有侍婢忽然发觉,恐怕……一尸两命。”
“皇后怎么说?”刘肇最痛恨的就是被人算计。其实宠幸个宫婢,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他迟迟没有动作,就是因为不确定这件事情皇后知道多少。
“莫璃哭诉是她对不起皇后,看样子皇后一无所知,就连她有孕也被蒙在鼓里。”无棱只是将看到的都说出来。至于具体是什么情况,那就得靠皇帝自己去分辨了。
刘肇闭上眼睛,皱眉道:“你怎么看?”
“陛下。此乃陛下的家事,只怕奴才没有资格多嘴。”无棱垂下眼眸。
不等刘肇做声,阴凌月便带着莫璃去而复返,行色匆匆的跪在了殿前。“都是臣妾管教不严,万万没有料到莫璃竟然会……臣妾知晓姚贵人产子当晚,陛下恩宠了莫璃。可这在宫里,是最稀松平常的事情了。陛下没有赏给莫璃位分,臣妾也绝不敢因为此时而替莫璃求恩典。可如今……莫璃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臣妾不得恳求陛下为皇嗣思量。”
莫璃伏跪在皇后身边,只是无声的落泪。那样子看上去,竟要比皇后哀婉动人许多。
“皇后的意思是,要朕封赏莫璃?”刘肇凝眸看着皇后,一字一句缓缓的问。
“陛下,莫璃虽然出身低微,可是这些年一直在臣妾身边也总算是尽心得力。无论是为皇嗣思量,还是处于臣妾的私心,自然都是希望陛下能赐下恩典给她。也算是给她腹中的孩子一个名分。”阴凌月知道皇帝介意什么,才故意把话说的直白一些。
这个时候,只怕她越是掩饰自己的意图,皇帝就越会多心。
倒不如一五一十的全都说出来:“还请陛下三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