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姚氏取闹 皇帝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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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邓绥就收到了一样东西。

东西送来的方式很特别。谁都没见是怎么搁进来的。

却在安安稳稳的出现在梳妆台前,上妆的时候,才叫邓绥看见。

那是一个精巧的盒子,四四方方的,巴掌大小。却雕刻着活灵活现的鸳鸯戏水并蒂莲畔,尤其是那水的波痕,只看一样,就感觉到了波澜。

“你们谁见过这东西?”邓绥疑惑的问。

“不曾见过。”三个丫头都是一脸的疑惑。

“那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思柔有些害怕:“小姐,会不会是暗器什么的,要不要叫个戍卫来打开看看?”

“应该不会吧!”美淑皱眉:“做个这样精致的盒子,里面放暗器?这不是浪费吗?”

“就因为盒子精巧,才能吸引人啊!”思柔还是担心:“能随意出入小姐的厢房,且还不惊动任何人就把这东西留下了,足可见这个人一定不简单。如此大费周章,可想而知这盒子也一定不简单。”

妥冉的眼睛一直就没离开那个奇怪的木盒,她在想这里面到底放了什么。

踌躇间,邓绥轻易就扭开了盒子上的鎏金锁,小盒子就这么被她打开了。

“小姐……”思柔吓得脸都白了,想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

而邓绥则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缓缓的打开盒盖,一股血腥味冒了出来。

“啊!”思柔吓得赶紧捂住了眼睛:“小姐快扔了。”

妥冉也是万分惶恐:“怎么会有这个?这是……”

“一截断指。”邓绥凝眸看着盒子里这节断指,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伤口整齐,一刀所致,且皮肉血色鲜红,应该是才被切掉的。“妥冉,让人去准备辇车。”

“诺。”妥冉皱着眉头飞快的退了出去。

美淑不以为意的说:“小姐,这东西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处,不如扔了吧?好好的一大早晨触霉头,当真是受不了呢。”

“别。”邓绥阻止了她伸过来的手:“这断指留着有用。”

思柔吓得不轻,说话都不利落了:“这……这东西……有什么用?”

“你们觉得,这断指会是谁的?”邓绥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而两个丫头却是一脸的茫然。

“行了,把这里收拾一下,我这就去章德宫。”邓绥将盒子盖好,捧在手上起身走出了厢房。

去章德宫的一路,邓绥都没有做声,目光停留在这个盒子上,想到了很多事。

这时候,刘肇正在朝堂上与大臣们商讨国事。无棱行礼引路,将邓绥带到了侧殿。

“贵人这么早过来,想来是还没有用早膳吧。奴才这就准备一下,还请贵人稍后片刻!”

“无棱,不必了。”邓绥拦了他:“我没有什么胃口,只是想见陛下。”

“贵人莫急。陛下正在朝上,想来商议完国事便会来见贵人。”无棱十分的客气。

邓绥想了想,还是开口:“原本有些话,不该问你。这样吧,你若能答就答,不能,就只当没有听见我说什么。”

“贵人请讲。”无棱觉出邓贵人有些心事,语气也温和了不少。垂首以待她的询问。

“今日,我叔父邓鸿可有上朝参政?”邓绥皱着眉头问。

“有。”无棱没有遮掩。“今日所议之事许是要紧,素日里少来的几位将军,今日都到了。”

“多谢。”只这一句,邓绥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我说这章德宫怎么这样清静,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原来无棱你是跑到这里来躲懒了。”姚嘉儿迈着徐徐的步子进来,高高隆起的腹部显得她身子笨重,步伐迟缓。“亏得是我认得路,不然岂不是要在宫门外等上许久。”

其实这话无非是表示不满,章德宫怎么可能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呢。

光是把守在宫门外的戍卫都足有数十人。

姚贵人不过是在挑剔自己没有尽心伺候。“奴才罪过,还请贵人恕罪。”

“呦,这不是邓贵人吗?”姚嘉儿皱眉道:“怪不得无棱敢偷懒呢,原来是邓贵人在这里。”

她从前见自己就是这样子,如今成了贵人,更没有什么礼数可言了。

不过邓绥也不计较,毕竟她有孕在身,能让着一些就让着一些。“姚贵人这话便是错怪了无棱。我前脚刚进来,正在说明来意。所以无棱没顾得上出宫门迎你。倒也不是在偷懒。”

“是么。”姚嘉儿微微一笑,自顾自的择了一处坐好。“既然邓贵人说你不是偷懒,那便不是吧。左右我这人随和,也不爱计较这些事情。”

“多谢贵人宽恕。”无棱笑着行礼。“来人,去端一盏姚贵人最喜欢的一品红枣来。”

“难为你还记得。”姚嘉儿笑着瞟了一眼邓贵人。“只是不知道邓贵人喜欢什么。”

“一盏清茶即可。”邓绥原本是要来向陛下禀明这断指的事情。没想到姚嘉儿这时候却过来了。看她这架势,是不见到陛下不会罢休。如此,自己的事情也就只能往后搁一搁了。

“邓贵人手里那个盒子,好精致啊。”姚嘉儿一眼就看见了那物件,不由得喜欢。“邓贵人就是心灵手巧,什么都会。只是不知道今天又准备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讨陛下欢心呢?”

不给邓绥说话的机会,她便接着道:“能否给我长长眼?”

“这东西不是什么宝贝。”邓绥有些尴尬,方才一时心急,自己拿着东西就来了。早知道这样,应该先让妥冉保管着。”非但不是宝贝,还是有些……总归姚妹妹有孕在身,不看也罢。”

她这样一说,姚嘉儿就更有兴致了。“该不会是什么污秽的禁物吧?宫里可有规矩,邓贵人在贵人的位分上,怎么可能不懂这样的道理?”

“姚贵人想多了。”邓绥也懒得和她解释。“时候不早了,过一会陛下就该下朝了。贵人身子重,来一回也是疲倦,不如就留在这里等陛下吧。妥冉,咱们回宫。”

“这话是怎么说的?”姚嘉儿很是不悦。如今,她和邓绥同在贵人的为份上。凭什么她要看的宝贝,她就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拒绝。显然是不把她放在眼里。“邓贵人是怕我巧取豪夺,抢了你的心头好?”

“这话就说岔了。”邓绥沉了沉眉,温和道:“这东西不是宝贝,不叫姚贵人看也是因为您有孕在身,诸多不便。否则若是动了胎气,本贵人吃罪不起。”

“越说越悬了。”姚嘉儿不依不饶道:“邓贵人莫非觉得我从来没有见识,经不起事吗?”

“我只是好奇,不过一个盒子而已。又不是姚贵人自己的物件,何以非要拦着本贵人一观呢?”邓绥狐疑的看着她:“还是姚贵人原本就知道这里面东西的由来,这才要来章德宫走这一遭。”

“你这话什么意思?”姚嘉儿觉得她是存心抵赖,像是要把什么罪责推到她身上一样。心头微微不爽。

“没什么意思。”邓绥依旧是温和的样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贵人不喜欢别人无端揣测,又何必看见一个盒子就妄下结论呢。何况我已经说了,不让你看,是对你好。”

“我偏要看呢?”姚嘉儿扬了扬眉:“今日非看不可,你奈我何?”

妥冉瞧出来了,姚嘉儿就是仗着恩宠,偏要和邓贵人过不去。才晋封为贵人,就以为凭借身孕,自己成了后宫的贵人之首。“姚贵人明鉴,盒子里的东西必然会冲撞贵人的龙胎,为求静心安胎,贵人还是不看为妙。”

“那本贵人就更不明白了。你们拿着会冲撞龙胎的东西在手里,还一大清早就跑到章德宫来求见,到底意欲何为?明知道我该静养安胎,何以还要让我着这份急?存心的吗?”姚嘉儿眼皮一翻,已是相当的不悦了。“不管如何,我今日非看不可。紫频,你去把东西拿过来。”

“姚贵人……”妥冉有意相劝,可话才出口,就被邓绥阻止。

“既然姚美人非看不可,那就拿去吧。”邓绥也不跟她置气。反正看一眼,时好时坏,都是姚嘉儿自己承担。她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想来门外的人也都一字不落的听见。

“诺。”紫频眉目之间,都沾染了她主子的得意。三步并作两步就走到邓绥面前。“多谢邓贵人。”

邓绥也没多说什么,将那盒子递到她手里。

“姚贵人,这可是你自己非要看的,倘若有什么不适,别怪我就好。”

“哼。”姚嘉儿看她这样子,不由得冷笑起来:“你真当我是纸糊的?三言两语就给你吓唬了去?”

紫频将精巧的木盒子递到姚嘉儿手中。

姚嘉儿得意的下颌都要指向天空了。“不是宝贝,还至于用个这样精致的盒子装着?邓贵人也真是煞费苦心呢。”

说话的同时,她葱白的指尖轻巧的拨开了扣着盒盖的鎏金锁,毫不犹豫的将盒子打开。

“啊——”

伴随着一声惊叫,那盒子从她手里“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一截断指掉在地上滚了几滚,才停住。

“邓贵人,你好大的胆子。”姚嘉儿吓得脸色惨白,声音也尖锐的不行。“你竟敢这样害我,你难道不要命了吗?”

邓绥很是无奈的看着她:“方才我与妥冉几次反复的说,这东西对安胎不利。是姚贵人你自己坚持要看。我们劝说无效,才将东西给你。不是你自己说不是纸糊的吗?怎么这会又要来怪我吗?”

“你……你根本就是故意引我看的!”姚嘉儿恼羞成怒,看着地上那截断指,又惊又怒,脸色很是难看。“邓贵人,你好卑鄙。”

刘肇提着一口气,蹙眉走了进来。“什么事?”

姚嘉儿看见皇帝的那个瞬间,泪水就涌了出来。“陛下,您要给臣妾做主啊。邓贵人太过分了。她竟然一大清早就用这么血粼粼的东西来吓唬臣妾。陛下您看啊,她这是存了什么居心!”

邓绥沉稳的向皇帝行了个礼。“陛下恕罪。晨起在臣妾的梳妆台上发现了这么一个精致的盒子,臣妾也是一时好奇就打开来看了,不想里面竟然是一截断指。嘉德宫守卫一向森严,昨晚也并没有什么异动。可这东西不明不白的出现在臣妾宫里,着实叫人看着心颤。于是臣妾特意过来章德宫请示陛下,当如何处置。不想姚贵人也来了。实在是臣妾没用,劝说不住姚贵人,才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来,还请陛下恕罪。”

“陛下,才不是这样,臣妾一来,邓贵人就在那里摆弄着那个盒子,分明就是故意引起臣妾的好奇。”姚嘉儿泪眼婆娑的说:“不都说邓贵人心思奇巧吗?臣妾还以为那是她为陛下准备的什么宝贝,一时好奇就想拿来看看。邓贵人明明知道盒子里是什么,为何不如实讲明,偏要故意不让臣妾看……臣妾实在是好奇才打开了盒子……”

伏在皇帝胸口,姚嘉儿哭的可怜:“陛下,您摸摸臣妾的心啊,现在还跳的那么快,当真是吓死臣妾了。”

刘肇抚了抚姚嘉儿的背脊,示意无棱将东西收起来。

其实从头到尾,无棱都在这里,是什么情况,根本就瞒不住他。

何况方才没进门之前,姚嘉儿说了些什么,邓绥又说了什么,刘肇也都听的清清楚楚了。

“好了,你就别难受了。”

“陛下……陛下……”姚嘉儿没得到想要的结果,自然是不依不饶的。“臣妾就是害怕,邓贵人怎么能这么做,万一臣妾受惊过度,累及腹中的孩儿可怎么是好?陛下……”

邓绥有些想笑。

姚嘉儿只顾着哭闹,根本就没留意皇帝的脸色。

而实际上,这时候皇帝已经很不耐烦了。

“陛下,您要替臣妾做主啊。”姚嘉儿却哭的停不下来。

刘肇烦不胜烦,抚摸着她的背脊,轻轻凑近她的耳畔:“叫太医去你宫里仔细瞧瞧,开些压惊安神的安胎药服下可好?”

“陛下,臣妾好怕,孩子都这么大了,若是吓着了可怎么好?”姚嘉儿握着皇帝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您摸摸看,他在臣妾的肚子里瑟瑟发抖呢。”

“其实……”刘肇又凑近了她耳畔一些:“朕在门外站了有一会了。”

话说到这份上,若是姚嘉儿再不明白,那也就不配留在宫里伺候了。“陛下……臣妾听您的就是。”

“乖了。”刘肇凝眸道:“无棱,着人送姚贵人回宫。这几日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就好好在宫里歇着。朕得空去看你。”

“诺。”姚嘉儿含着泪点了下头,心里真是气急了。自己挺着肚子被邓贵人吓成这样,陛下竟然觉得她没有错!“臣妾告退。”

“去吧。”刘肇的眼神里显出了一些柔和。

转过身,才瞟了一眼邓绥:“她怀着身孕呢,你偏要惹她做什么?”

其实邓绥的确有故意的成分,她要是不急着走,姚嘉儿也不会急着夺那个盒子。但这样的女人如此讨厌,不给她点教训怎么行。“陛下说什么呢,臣妾可听不懂。姚贵人有孕在身,怀的有是个皇子,臣妾只盼着能尽心照顾宽慰她,怎么敢惹她。这样的干系,臣妾可不敢担。”

“哼哼。”刘肇哼笑了两声:“你以为朕不知道你这点心思吗?”

“臣妾可不敢再陛下面前耍小聪明。”邓绥微微一笑,脸色又迅速的调整过来。“陛下,这盒子里的断指您怎么看?何以有人将她送到臣妾面前?”

“那就要问问你昨天都做了些什么?”刘肇这么说,便是已经明白告诉她,知晓了来龙去脉。

“是,臣妾的确是做了一些事,但这些事无非是出于自保。”邓绥敛容,眉心蹙的很紧。“陛下您是知道的,行刺的事情,臣妾一得知就一时不敢耽误的禀明了陛下。就连禁令玉也亲自交到了陛下手里,只是臣妾无法阻止宫外的事情。”

“你是无法阻止,可你还是要为他们担待不是吗?”刘肇伸手。

邓绥递过了自己的手,侧身与他一同择一处坐下。“陛下说的是。他们可以无情,可臣妾……”

“你首先要记住,你是朕的贵人。”刘肇这话,警告的意味很浓。“既然已经是朕的人,要怎么做,当怎么做,以什么为先,你心里不能没数。”

“陛下教训的是。”邓绥自知理亏,自然不想顶撞,也无从顶撞。

刘肇时而喜欢她倔强要强的模样,时而又喜欢看她柔顺如水的样子。她这样软下来了,倒是弄得他有脾气也不好对她使。

“东西能无声无息的搁在你宫里,想来你身边有她们的人。”刘肇敲了敲她的脑壳:“眼不够明心不够亮,自己身边的事情都没有肃清,却要惹的旁人掉泪。”

“陛下说的是。”邓绥也是怀疑那个人很久了。“臣妾只是想静静的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毕竟敌暗我明……”

“你自己心里有分寸就好。”刘肇揉了揉她的手:“朕这里倒也无妨。不过你那边会麻烦一些。”

很敏感就觉出是什么事情了,邓绥沉沉的点了下头。

“那就回宫吧。”刘肇没再多说什么。

邓绥抽回了自己的手,起身向皇帝行了个礼:“陛下要保重龙体,臣妾告退。”

“唔。”刘肇微微一笑:“去吧。”

邓绥低着头领着妥冉退出了偏殿。才出殿门,就见巩台在一旁候着。

“启禀贵人,邓将军已经前往嘉德宫恭候贵人。”

“唉!”邓绥无奈的叹道:“还真是比较麻烦。回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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