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奸在床,证据确凿,哪怕他有一千个一万个冤枉也没处申冤。
陈年旧事一入脑,易绍天喉咙微梗,望着已经走到门口的邢婉,几乎咬着牙齿地说了一句。
“你说,让你尝尝那药的滋味儿可好?顺便也替你找几个男人,再——”
说到这儿,他的话,戛然而止。
如同魔音入耳,邢婉猛地顿住脚步,双腿不禁有些发软。
不可思议地回过头来,她望着面前的男人,他的脸上一时间竟露出了反常的笑意。
这个她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不要脸不要皮去追逐的男人说,给她找几个男人?
空气,凝固了。
她,又羞又气,浑身如落叶般发着颤抖,咬紧了下唇。
那泪水啊,黄河般泛滥了,带她去救旱灾,都能种块儿庄稼了。
而办公桌后神色莫名的易绍天,冷冷一笑之后,又恢复了平静。视线收回不再看她,心里却在思忖着她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出了这种事儿,这个女人竟然没有去找她爸,反而委屈求全的来求他,是什么原因?
或许,时候,真差不多了……
沈老太太这次的病来得突然,不过发病皆因急火攻心,事实上并不算十分严重。
所以,在住院的第三天,她就出院了。
换句话说,她伤的本就不是身体,而是她的心,心病又怎么会是医院能够治疗的呢?
对于中秋节那天晚上的事儿,大家都闭口不提,不想触了老妈的心情。而老太太亦然,恬静娴雅的脸色依旧,甚至于还时常浮动着微笑,将自己的心情掩藏得很好。
已经成为了定局的事儿,作为一个母亲,她宁愿自己默默承受,也绝对不可能说出来,或者抱怨什么,徒增儿女们的烦恼,让他们也跟着担心。
眼见折腾了这么些年,绕了一个大圈儿下来,孩子们都过得还好好的,她觉得这样儿也就挺好了。
不过,对待儿女和别人什么都能宽容的她,独独对待感情方面,绝对执着又死心眼。从恢复记忆那天起,她离邢老爷子更远了,不冷不热,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不给予丝毫的回应。
在沈老太太出院的第二天,也是宣姨离开京都的日子。
连翘后来还记得,那天的清晨,京都雾气甚浓,她陪着老太太一起去了渭来苑。
汽车刚停下,远远地下车站在那儿,她们看见了渭来苑门口停着的车辆。有工人们正来来去去的搬运宣姨的私人物品上车。
看来,真是要走了。
无疑,沈雅宣是幸运的,连翘这么觉得。
因为她有一个好姐姐,这个让她恨了一辈子,害了一辈子的姐姐,在苏醒过来的第一时刻,竟然是选择了原谅她,而今天,还特地还送她一程。
关于这点儿,连翘能够理解。有的人或许不把血缘至亲当回事儿,但对于沈老太太这样善良的人来说,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妹妹,她真的看得很重。
然而……
半生的纠缠,半生的恩怨,此时两姐妹遥遥相望,竟然是相顾无言。
沈家这姐妹,都曾经是高贵优雅得如同百合般的女人,一个因善良而变得越发端庄美丽,一个人却因丑恶而堕入地狱,丑陋如同夜刹。
宣姨怔怔而立了半晌,最终望着她自己的姐姐,慢慢地走了过来,脸上浮现出一丝不知真假的笑意。
“姐……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我很好,以后,你多照顾自己。”
宣姨没有预料她会这么叮嘱自己,略略有些惊讶。
她刚才还以为她今儿来即便不是找茬的,至少也得问几句到底为什么,顺便责责骂骂她,才能消掉她的心头之恨吧?可是,她的眸底平淡得如一潭湖水,没有怨恨,也做不得假。
激动得咽了咽口水,宣姨哽咽了:“你……你不怪我?”
双手缓缓放在身前,老太太拢了拢自个儿的衣服,脸上不喜不怒,不说原谅也不责怪,脸上只有波澜不惊的从容:“都过去了。我今天来送送你。或许,这是我们姐妹俩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了。”
宣姨看着她,眼眶突然红了。
一时之间,她想说的千言万言都梗在喉咙里,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缓缓低下了头,她沉默了片刻,好半晌,再抬起头时露出一抹自嘲的微笑:“姐,其实这些年来,我总念叨着你。念叨着咱们过往的姐妹情份,念叨着咱俩小时候的事儿,你还记得么?爸爸妈妈还在的时候……那时候啊……”
静静地听她说着话,沈老太太没有去打断她,不过,脸上始终都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
原谅说不上来,痛恨也说不上来……
罢了!
唠唠叨叨地把话说完,有些重点还重复了一遍,可是见姐姐始终没有回应,宣姨终究闭上了嘴,目光有些凄怆。
在这能见度极低的大雾里,有些情绪,在蔓延……
两姐妹,相对沉默。
而旁边的连翘摸着怀孕的水桶腰,扶着老太太也没有说话。
气氛,沉寂,只有工人搬运物品的声音。
最后,还是沈老太太先开口,摆了摆手:“你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去吧!”
说完,拽住连翘的手,老太太走向了一旁停靠的汽车。
“姐姐,我……”
站在原地,宣姨最后叫了一声姐姐,她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出来。当然,永远也不会再有人知道她在离别的最后时刻,她对着一如既往对她好的姐姐,究竟想表达什么,她的心里,到底有没有一丝丝的悔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