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喊我祝七。”不卑不亢。
“好吧,祝七。”盛僮咧嘴,干脆扔开书跳下沙发。“我要去睡了,在我睡醒前,不许打扰我。”
说完,也不管祝七的反应,抬脚就上楼。
“午饭想吃些什么?”祝七自然开口。
小身子顿住,像是在踟蹰,又像是在抗拒。无论如何,间隔许久后,人儿才转回身,精致的小脸上有浓到化不开的笑。
“龙肉,可以吗?”
宁非远是被自己的口水呛醒的。
也是。试想,有谁能保持相同姿势坐在沙发整晚不动并且保持腰杆挺立不倒?就是那沙发里面塞了成吨的棉花,坐一晚不动也该坐出个大坑,更何况,那沙发是前清时的雕花檀木椅,软得跟钢板样,能把人腰给硬生挺折了。
所以,能坚持坐一整晚还能睡得一塌糊涂的宁非远,其实已经对自己一百万个满意了。
当然,也有例外。譬如,同样坐整晚并且还能保持神智博弈的盛年与白家当家。勉强睁着眼瞥向那两个还没结束争战的主,宁非远心里啧啧嘴,嘿,那俩哪里还能叫人啊?
成精了都。
“我输了。”
盛年笑笑,自动收了手。虽说下了整夜的棋,精神却还是好的,只在眼底有些浅淡的倦。
“后辈里能陪我这老骨头下整夜棋却只输九子半的,你是第一人。”
白家当家,白世勋,年近花甲却是养得极好,鹤发童颜,同样鏖战整夜,竟是连半点倦意都不曾有,也实在是了得。
“手下败将,不提也罢。”盛年自嘲一笑。
“胜败之事,天际流云,哪能如此上心?年轻人,看开些。”白老爷子意有所指。
盛年点点头,倒也不争辩,旋即起来稍欠了身子颔首。
“若是不嫌我这后生技艺青涩,明日再来陪您走上两盘,如何?”
“有人乐意陪老骨头,当然是欢迎之至。”白老爷子笑。
得了允,盛年也不耽搁,瞥一眼宁非远后就先一步出了房。自家主子都挪地了,做随从的哪有不跟上的理?慌乱里跳起来冲白老爷子干笑两声后,宁非远就急急追了出来。也不知自家主子脚力怎么就能好成这样,不过是先走一步的呢,居然直到追出白家大宅了,才瞧见那早已立在车旁点上烟的主,满脸深沉。
“祖宗,您陪那老东西下整晚的棋却只字不提公司的事?”
离老远的,宁非远忍不住就开始抱怨。整晚哪,啧啧,十多个钟头,动也不敢动,睡也睡不爽,又没个美女来陪聊,只能睁大了眼看那最最无聊的黑白子落在棋盘上,连个响都听不见。折腾一晚,先不说枉死的脑细胞万千,单是那被该死的木椅虐整夜的腰就已经赔大了,临了,却连半个字都不提此番前来的目的?
傻子也不会办这种蠢事。
盛年却不言语。又不知从哪里摸出枚硬币,半空里一弹后稳稳握住了,烟雾缭绕里,一双桃花眼就微眯了起来。
“想加薪吗?”
“想!”脚趾头也知道该说想。
“字还是花?”
“呃?”宁非远没反应过来,顶着俩黑眼圈的脸上有种类似白痴的表情划过?
“猜。”
“额,花。”
掌心摊开,字面在上,很扎眼。盛年又笑,潇洒地弹飞指间烟蒂,顺道又夹了硬币塞进宁非远胸前口袋。
“手下败将。”
宁非远瞠目结舌。直到盛年开了车门坐进去了,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啊地一声,俊脸黑成了炭。
手下败将还想谈条件,天方夜谭。
“该死的白老贼!”
太阳出来了。
奋战整夜,却换回个连口都张不开的恶心结果,宁非远心里憋了一团火。好吧,他承认,是盛年奋战整夜,但,自己也是牺牲了美好的夜晚陪在一旁,没功劳也有苦劳好不好?结果咧?真叫人憋气。
可是,再怎么憋气,也只能是跟自己过不去。那种“就让白老贼抱着自己的股份慢慢老死”之类的气话肯定是不能说的,毕竟,那不足轻重的百分之十,却是关系到盛家生死存亡一般的存在。至于干脆下狠手抢夺或者威胁之类的事,更是君子所不为。
好吧,他宁非远自认不是君子,可以百无禁忌。可主子是君子,他这个小人又能怎么折腾?
到最后,也只能把满肚子的火发到狠砸方向盘上。
自打上了车,盛年就闭了眼。那个工作狂人,宁非远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佩服之余忍不住又叹一声,三十多岁的男人,事业风生水起是没错,却是个老婆过门没两年就死翘,儿子不如电脑亲的主,上身下身的精力全奉献给公司,连点爱好都没有的可怜主,真叫人蹉跎。
“看够了就专心开车。开会之前,我还想洗个澡换身衣服。”盛年懒懒道。
这样都感觉得到?宁非远咋舌,果真不是人呢。
“上午的会也不过是走走过场,无非是继续对着那一帮死老头的嘴脸,你不出席也没多大关系,反正说来说去的,最后还不是照样闹个不欢而散?累了整晚,回去休息一下不是更好?何况今天是那个祝七跟僮僮独处的第一天,你不担心他会中途落跑?”苦口再加婆心,一片丹心哪。
“加薪五百,十五分钟内赶回公司。”
宁非远果断闭嘴加速。没有人蠢到跟银子过不去,更何况是他宁非远?
十四分钟后,车子稳稳停在公司大楼下。盛年去冲凉,宁非远就缩进沙发补觉。四十分钟后,董事会开始,盛年挺直了腰板应对七位董事的夹枪带棒,宁非远继续藏在角落心安理得的补觉。
其实,也不能怨他这个高级特助浑水摸鱼。公司内部两极分化向来是公开的秘密,说来说去也不过为个钱财二字。只是这次盛年做得有些过火,新政策一出台,摆明就是要夺权,一帮子开国元老哪里肯乖乖就范?为个权利争夺日日开会夜夜商讨的,能坚持大半月没掀桌子红脸已经是高姿态高素养,还要如何?再者,这大半月来,哪次董事会不是雷同再雷同,重复接重复?照这情形,莫说是睡一觉,就是睡上十天半月的再来开会,他宁非远一样能在一分钟内听到三次重复的叫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