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却慢慢的冷了。

身下的人，自始至终用着冷淡的脸回应他的爱意。那种执意划清界限的冷淡，变成一把刀，戳进燕来的心，拔出来，再戳，直到戳成一滩烂泥。

于是，燕来有了二十年里第一次痛苦绝顶的快感。

七月似乎说了些什么，在激情开始前，在燕来的心还没有被戳成烂泥前。碎成砺粉的理智开始慢慢成形，燕来周身的温度却在同一时刻丧失殆尽。

七月说，燕来，白世勋给了我这条命。

自尾骨而上的冷意以迅雷之势蔓延了全身。痉挛着倒在床下的燕来，捧着烂成泥的心堕入地狱。怎么会忘了？

忘了十三年前突然出现在白家的母女。

忘了柔顺的母亲陡然失控的混乱。

忘了父亲第一次展露的无措与悔恨。

忘了那个洋娃娃样的女孩用稚嫩的嗓音说着我叫七月。

不过五岁的燕来，脑袋里能装下的东西能有多少？脑袋里已经装下的东西，怎会多出一对陌生母女的凭空出现与陡然消失？

唯一能记得的，也不过是貌美母亲的朱姓与漂亮的女儿的七月名号。

连在一起，就成了朱七月。

穿成整块，就成了躺在身下失去意识的朱七月。

从此万劫不复。

燕来在一声尖叫里惊醒过来。猛地弹坐起身的燕来，心跳得像是要炸开，却没有太多的时间来平复。只因第二声尖叫，紧随而至。

“啊！”

被燕来惊醒的月下，哇得一声就哭出来，小小身子也跟着抽搐。燕来忙不迭伏了身把小人儿捞进怀中一遍又一遍地安抚着，一并落下一个又一个的亲吻。

“嘘嘘嘘，月下乖，不怕，不怕，舅舅在这儿，不怕了不怕了。”

耐心负数的燕来，对上月下时，却永远爱心满溢。一直一直在安抚着怀中颤抖着的小身子，直到人镇静下来了，燕来才松了口气。

“小舅舅。”

揉着眼模糊呢喃的月下，朦朦胧胧里带着一脸的泪痕狠狠缩在燕来怀中，虽然不再哭泣了，却也清醒了一半。

“对不起呢，舅舅做了噩梦，才会吓到月下。”燕来好生好生抱歉。

“有月下在，舅舅不怕。”

奶声奶气的童音，还有浓浓的睡意掺杂，却能让燕来眼角生了湿。等月下软软的小手攀上自个的腰侧时，燕来发觉自己需要咬紧了牙才能不让那点湿掉下来。

“月下是小舅舅的天使，会一直保护小舅舅，不让小舅舅被欺负。”

燕来发现，所有的坚持都是徒劳。柔软的身体，浓郁的奶香，还有温暖的环抱与童真的言语，随便一点，就能让他的眼泪开了闸。

索性就让眼泪肆无忌惮。

“今天见到小舅妈，有没有觉得开心？”

“有。”月下打了个饱饱的呵欠。“小舅妈好漂亮，还会用好听的声音跟月下说话。可是，为什么不让小舅妈留下来？”

“会留下来的。”燕来抵住月下的额，笑得很轻。“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小舅舅打败了大灰狼，就能在一起了。月下，喜欢小舅妈吗？以后想不想跟小舅妈一起生活？”

“喜欢。”很坚定地回答。“小舅舅也喜欢小舅妈。以后，要跟小舅舅还有小舅妈生活在一起。”

“对，小舅舅也喜欢。月下，想不想听小舅舅讲小舅妈的事？”

“好。”

稚嫩的童音却渐渐低了下去。燕来安静地等，等怀中小人儿呼吸变得均匀时，才轻轻笑了出来。

“月下已经睡着了吗？”

如愿以偿。

“小舅舅没有可以讲话的对象，也没有人愿意听小舅舅讲话。月下，小舅舅讲给你听，好不好？”

回应燕来的，是月下甜蜜的呼吸。

燕来深深吸了一口气，细长的眸子里流光闪烁。

“十年前，爹地还在日本读书。枯燥的学业那么乏味，爹地很多次都忍不住想要舍弃学业游遍世界。出发前夕，爹地认识了妈咪。带点狡黠又美丽动人的学妹，一下乱了爹地的心。而且，学妹还有个很棒的名字，叫七月。月下，七月的名字，很棒，对不对？跟月下一样，都有一个月字呢。那时爹地就想，周游世界，其实也不算多么开心的事。只要能日日看着妈咪的脸，就比什么都来得棒了。后来，爹地回国，就带着妈咪一起回来了，想要爷爷认同。结果，没有想到，回来后盛家的舞会惹出了祸端。”

凄凄凉凉的夜，青春不再的燕来，有的，只是缩在怀中熟睡的女儿。

燕来很知足。

“月下也觉得妈咪很漂亮对不对？有时候爹地总在想，要是妈咪能生得丑些，大概就不会招来那么多的祸事。月下的盛伯伯啊，也被妈咪迷倒了呢。然后，还趁爹地不留神的时候占了妈咪的便宜。爹地很生气，可是又很难过，只能用最极端的方式解决问题。爹地做错了呢，妈咪也生了爹地的气，从此离开了爹地。月下也会觉得爹地很坏对不对？”

人到而立的燕来，笑得悲凉。

“不过，妈咪心里还是爱着爹地的，所以才会把月下送到爹地身边来。爹地好开心。所以，就算不能听着月下喊爹地，爹地还是幸福极了。爹地犯了错，受了惩罚，这些年也一直在努力改正。很快，月下，你要相信爹地，很快的，爹地就能把犯下的错补回来。然后，接妈咪回来。”

让我们一家人，团聚。

那是一顿再普通不过的早餐。

盛僮却满足地一直笑了整日。不为其他，只因盛年答应了一起吃早饭，并且在中途电话响起时还很干脆地关掉手机。没有讲太多的话，但是有盛年帮忙抹好果酱的起司跟盛年亲自煮好的牛奶，甚至还有盛年亲手递来的餐巾。

完美到极致的早餐，让盛僮的心像是飞到了云端，以至于早餐吃过后盛年就离开的事情也变得不再难接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