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年前的严冬,游学归来的宁非远第一次出现在盛年面前并且轻松取得特助职位的当日,盛年送上无限额金卡供他选爱车。结果,宁非远用一台跑车的数额换回一堆破铜烂铁。
而当宁非远用泛着无数桃心的双眼盯着盛年看时,盛年坚定地选择远离老爷车十步。
比起坐在楚楚动人的老爷车里接受众人视奸,他宁愿站在寒风中楚楚冻人。
甚至,直到今日,盛年也无法接受一个成熟的三十岁的男人会有诸如一口气嘬掉半碗面条彻夜看动漫穿卡通内裤叼着奶瓶喝红酒等等恶习!
上帝,宁非远甚至会叼着汤勺学蜡笔小新说,掌柜的,你要不要吃青椒!
种种不堪急急滑过脑海,这一切,皆是在盛年瞥见宁非远抛弃的老爷车时爆发。若不是本着良好的素养,盛年真的想要一脚踹烂老爷车的车头然后大骂一声。
Shit!明明已经另外送了真正的Benz给他宁非远,现在摆在眼前的老爷车又是怎么回事?
就算它是55年产的Mercedes—Benz00也不行!
虽然很想把那楚楚动人的老爷车砸到稀巴烂,可是,天色已经晚了,若再不敢去白家,误事更多。百般无奈里,盛年也只能边诅咒着宁非远边戴上墨镜恨恨钻进了车子。丢面子事小,若是真能心想事成了,就是把这丢脸到家的老爷车从此高香供着也无妨!
一路蜗牛奔。
不是盛年懒散,只因楚楚动人的老爷车实在飞不起来。本就心急火燎的人,偏生遇上一路红灯。都不知在第几次因为红灯而耽搁下来后,盛年泄气一般狠狠砸上方向盘,人整个散掉。
红灯,红灯,红灯。
该死的红灯。
忽然就觉得自己无聊了。
两分半钟的等待时间,自我唾弃到极点的盛年,隐在墨镜后的桃花眼里开始有湿润蔓延。累,从来不曾有过的累,疲惫像是病变的细胞游走了全身。痛得不仅仅是快要烂掉的胃袋,皮肤,骨头,甚至是那颗被胸腔完好包裹的心脏都在喊着痛。
痛到窒息。
红灯开始变得模糊。盛年木然地望着前方跳跃着的计时器,咬紧了牙关独自咀嚼心脏被细线勒紧的痛。她回来了,带着相同的脸嘶哑的嗓音陌生的身份,执拗地宣称自己的无辜与无关,独独漠视他的心。
那是他的七月,他的皮肉他的骨骼他的全部呵,是他盛年混着爱恨刻在心脏上的七月,怎会因着布巾裹紧的胸部与假装嘶哑的嗓音而被轻松骗过?
可是,他的七月不肯原谅他。
绿灯。旅途上的暂停已经终止,盛年却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被狠狠刻上了终止符。
被他的七月完结。
盛年突然想起来,那一场叫他在昏睡中也能笑出来的美梦,其实,并没有那般美好。
那场舞会。
“你,叫什么名字?”
“七月,朱七月,我的fiancee。”
解了盛年疑惑的,是一道亮嗓。一并而来的,还有自然搭上人儿纤腰的手。风华正茂的燕来,俊秀的容颜上邪气笑容初绽。无声出现在盛年与人儿中间,无声宣告自己的所有权。
Fiancee,未婚妻。
那是盛年第一次发觉,原来自小一同长起来的兄弟,也可以变成令人讨厌的存在。
七月,很美丽的名字,实在适合用在那一张精致的容颜上。
可是不是他的七月。
“盛年盛年,你不要听他胡说,我可不会做他的新娘。”
巧笑倩兮的朱七月,檀唇绽放了最美丽的弧度。
朱七月说,盛年,你真漂亮,像是上帝的杰作。
朱七月说,盛年,美丽的东西是要被好好保护的。
朱七月说,盛年,我的身手很棒呢。把我送给你,从此保护你,好不好?
后知后觉里才知道,原来此送与彼送,还是有着天差地别。尤其是当一个眉眼里透着狡黠的美人儿说着把自己送上门时,若是理解成送上柔软大床,只会贻笑大方。
七月的送,是当自己等同于一把枪。
哈,尤物朱七月,送到他盛年身边,如影随形,却独独上不了床。
他的七月,后面还要加上两个字。
保镖。
世界忽然变得喧嚣起来。陡然回神的盛年才发觉,自己居然又出神了。回忆,一直是可怕的东西,在盛年的印象中。所以他拒绝回忆。自欺欺人也好,鸵鸟心态也罢,在盛年心里认定不该触碰的东西,便该被封存了扔进角落,这辈子不要再碰。
却没想,在这个一路红灯的夜晚,回忆泄了洪。那一场舞会变得空前清晰起来,七月的话也变成了耳中余音。七月说的漂亮,瞥在后视镜里,却变成梳着古板的西装头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眉眼里有沧桑。
用宁非远的话说,便是,行将作古的老人家,您贵庚。
盛年自嘲一笑,甩掉满脑子的杂念,发动了车子。
只是没想,会有人穿过车流到了跟前轻敲车窗。窗子降下来时,盛年颇有些意外地瞧着制服笔挺的交通警察,一时想不明白,交通规则几时改成老爷车禁止上路?
“盛先生,晚上好。”交警叔叔礼貌开口。
盛年吃惊不小。
“你认识我?”
“报刊与电视上经常会出现您的身影,自然认识了。”交警叔叔很认真。“这台车子很不错,价值不菲呢。”
盛年咧咧嘴,不知是该为前半句开心,还是为后半句难堪。
“只是,再好的车子也不能成为占用车道的理由。”
专属于交警叔叔的黑色幽默。
下意识回头,盛年这才发现,自个的车后不知何时已经排起了长龙。有不耐烦的车主,喇叭按到山响。
盛年哭笑不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