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冷冷的瞪她一眼，眸光里闪着警告的色彩。

苏如陌叹口气，退了出去。言尽于此，她已经尽力了。

殿上莺歌燕舞，灯红酒绿，称心扭动着腰肢，款款的绽放出一个女子才有的妩媚笑容。

次日太子称病没有上早朝，东宫里依旧弥漫着昨晚的萎靡气息。苏如陌去伺候李承乾，见他还在沉睡，默默退出去，再到大殿上，看着殿里依旧残留的酒杯菜肴，又生气又无奈。

太子跟着颓废，连内侍们也都偷懒么？

她叫来一个内侍，带头整理杂乱的大殿，昨夜就该整理干净的地方，现在却要她来亲自动手。

埋腰扫着地，她视线里出现一双艳红的靴子。

敢在东宫里穿得这么张扬，除了称心还会有谁？

苏如陌抬头，果然是称心，胭脂残留的脸上噙着微微笑意，他低头凝视她，眼眸深邃，如一潭幽深的湖水。

“你……从殿下那儿出来的？”

“是。”称心点头。

苏如陌轻叹：“称心，做人不可太高调，树大招风，你在教坊司那么久，应该懂这个道理的。”

“我懂。”称心自然的接过她手里扫帚，接替了她的活，身体有些僵硬的弯下去，一边扫地一边道，“身为内侍，主子要什么，奴才就只能给，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不是么？”

苏如陌哑口无言。李承乾喜欢称心，称心难道能拒绝么？

可是，事情不是这样的啊……

“你应该……劝说太子，以国家大事为重，沉迷于美色，不是太子应该……”她觉得自己的说辞干巴巴的，毫无说服力。

“如意姐。”称心抬眸瞥她一眼，迷离的眼神，恍惚中如水姬儿的嗔怨，“你上次讲的洛姬的故事，还没讲完呢，最后洛姬怎么样了？”

苏如陌深吸一口气，淡淡回答：“最后她死了，她是自杀的。”

“哼，自杀？”

“没错，是自杀，她死的心甘情愿。”

“你怎么知道她是心甘情愿？没有生的希望她除了选择自杀还有别的退路吗？等到太子亲自下令杀她的话，她连家人都保不住了！”称心音调骤的拔高，尖锐的逼视着她，“所以她只能选择自杀，她是被逼死的！”

就知道你是洛姬的弟弟……苏如陌脸上流露出一丝忧色。

一定是魏王误导了他，才让他这么急切的要给姐姐报仇……

苏如陌不知道洛姬是答应了杨景毓什么条件才肯入宫的，或许凭太子对她的宠爱，她本不用死，这件事说到底其实谁也怨不得，没有人逼迫洛姬，是她自己选择的死路。

“其实事情不是这样的……”苏如陌轻声反驳，“其实她入宫来，是和别人谈好的交易……”

“陛下驾到——”蓦地外面一声尖锐的太监嗓，殿里的人顿时慌乱起来，纷纷跪下来。

苏如陌和称心也跟着跪下来，各自交换一个眼神，他们心里明白，一定是有人告了密，让皇上来抓太子的现形了！

杂乱的大殿，满地狼籍，太宗皇帝一进来就蹙起眉头，厌恶的扫一眼，震慑的气息布遍全场，声音都如腊月冰霜：“承乾太子呢？！”

唐太宗李世民，千古一帝，即使是苏如陌，在也心里敬重这位皇帝，她恭敬着回答：“殿下身子不适，还在榻上静养。”

李世民略一沉吟，又问：“谁是称心？”

事情已经完全败露了吗？！苏如陌惊愕的抬头，正对上李世民的眼神，禁不住打一个寒颤！

好阴冷的眼神，他的气息如一座山，直挺挺的压过来，而他的眼神就是那座山最坚韧的石头，几乎能伤了她的心神！

“你是称心？”李世民口气里俱是死亡的威胁。

被他逼人的气息压迫的说不出话来，苏如陌第一次真切的感觉到，古代的王者之气！

称心跪在旁边，大声抢答：“回陛下！奴才是称心！”

“抬起头来！”陛下的嗓音如闷雷爆炸。

称心缓缓抬起头，眉目如画，娇花照水，一派弱柳扶风的绝代佳人风情。

苏如陌吓的屏住呼吸，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心里有着强烈的不安。

“来人，把这个叫称心的妖孽，拖出去……”太宗皇帝冰冷的语气，一字一顿，“杖、毙！”

所有殿上的人，齐齐的打个哆嗦，眼睁睁看着称心被侍卫挟着拖出去。

苏如陌张嘴想叫住，却看见称心回头瞥她一眼，那眼神十分的淡然，丝毫没有面临死亡的惊恐，她怔了怔，最后还是没有叫出声——称心早知道自己的下场，他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已经没有丝毫遗憾了，他的眼神是在叫苏如陌安心，那眼神里似乎还有淡淡的笑意。

太宗皇帝愤然离去，所有的内侍都出去看称心被杖毙的场景，只有苏如陌依旧跪在殿里。

她不想，也不敢去看。

一代名伶，就此殒命。

事了之后，她才出去，就看到外面地上留有一摊紫黑的血迹，太宗皇帝真是雷厉风行，说杀就杀，甚至连太子都来不及得到消息。而现在，连称心的尸体都不见了。

刚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现在已经没了性命，人生无常，苏如陌呆了好久才缓过来。

都是照史书上走的……

称心被杖毙，太子更加颓废，加上心怀记恨，后来与汉王密谋兵变造反，被太宗皇帝镇压，太子之位被废黜，汉王更是被斩首示众。

喵了个咪的，历史要不要这么残忍？！

李承乾起身了，伺候他洗漱更衣的内侍瑟瑟发抖，甚至不敢对上他的目光。苏如陌在旁边站着，眼观鼻鼻观心，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尽力掩饰心底的荒凉。

又怎么能瞒得过李承乾呢？

“称心呢？”他擦拭过了脸，突然发问。

几名内侍扑通跪下，抖的像筛糠。

李承乾嫌弃的越过他们，视线落到苏如陌身上：“如意，称心呢？”

苏如陌低着头，声音轻的几乎连自己都听不到：“他被……陛下杖毙了。”真佩服自己啊，这么狠毒一句话，她都能说的这么轻描淡写。

只是眼眶有点湿润，而已。

李承乾身子僵住，不可置信望着她，慢慢抬起一只手。

“啪！”劈过来一个耳光，闪的苏如陌脑袋一片晕眩，伴着李承乾的咆哮：“你再说一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