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霆笙与佟妤婉婚礼的前一天,杜宇唐不见了。
“周霆笙,求求你快去找他…”不好的预感涌上佟妤婉的心头。
杜宇唐跟周霆笙一样,是中法混血。生母是中国人,而父亲则是当地的豪门望族。就像任何一幕九流剧本的人生那样,有着豪门恩怨的父母的恋情,使得杜宇唐的童年充满不堪回首的痛楚。
大概是要讨厌父系一族的缘故,杜宇唐离家出走后选择了母亲的姓氏,更名为:杜宇唐。
他不要做珍贵却没有自由只能躺在展示柜中的美玉,他向往的是能够以自己的力量行走每一步的自在人生。
因为有着这样的经历,所以他才懂得怎么交给佟妤婉生活方式。因为那些初入社会的慌张失措,他也全部了解。
只有受过伤害的人,才会懂得别人内心的苦闷,才会说出他人期望听到的温软言辞。像可以抚慰任何人心灵的温柔少年,仅仅只是因为他品尝过那几乎全部的痛苦。
小时候杜宇唐逃出来的时候就遇到了周霆笙,也是周霆笙看出了他眼中那种渴望自由的光芒,他才收留了周霆笙。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学习,一起练习,一起出生入死。
一些佟妤婉不知道的事,周霆笙一直都很了解。
包括周霆笙对佟妤婉的心…
“他可能是回到了法国,回到自己家里。”周霆笙微微蹙眉,“这是他的命,就算他得到了二十年的自由,也无法得到一辈子。妤婉,这样对他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不!我知道宇唐,他渴望自由,所以,周霆笙,你去救他好不好?要不然,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紧紧的抓住周霆笙的衣袖,佟妤婉苦求道。
“你这家伙。”周霆笙愕然,“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讲理啊。”难道她忘了,明天是他们的婚礼,那可是通知了整个商业圈的事情。
“就、就算我在向你要求不讲理的事又怎样?”佟妤婉涨红脸孔,“你不是说过喜欢我的吗。”
“为什么喜欢你就要接受这种毫无道理的行为啊?”周霆笙简直要悲愤了。
“因为…因为…”被堵的说不上来的佟妤婉张了张口,终于恼羞成怒的吼道,“因为这就是我的恋爱观啊!”
“OH NO…”周霆笙,二十八岁,被恋爱两个字彻彻底底地打败了。
….
英国——
大宅的灯火彻夜幽明。
坐在昂贵却冰冷的真皮沙发上,穿着剪裁合身的西装的杜宇唐,接见了意料之内的来访者。
俊秀的脸孔有着因不快积郁的怒火,堪称完美的周霆笙在管家的引领下极力隐忍的表情,坐在了乳白色灯罩旁的同色系沙发上。
礼貌周到的管家在上了咖啡后,轻手轻脚地离去。
“阿笙,你来了。”杜宇唐的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
“恩,原本不想来的,因为这样的生活对你来说会更好。”跟着他的话,只有打打杀杀。对于杜宇唐,周霆笙还是希望他能够过上属于自己的那份安宁。
“不过…”话锋一转,周霆笙的眉梢微微上扬,“那家伙说如果我不带她过来找你,她就自动解除我与她之间的契约。”
这个交易可不划算,所以,在权衡利弊下,周霆笙还是很没有骨气的把佟妤婉再次带回了英国…
杜宇唐的眼中闪过一抹错愕,没有想到,周霆笙竟然如此的在意佟妤婉!!
这是他所没有料想到的,也是他所期望的…
他无法跟佟妤婉在一起,所以只能期盼她能够跟一个足矣保护得了她,足矣爱护她,足矣能够给她幸福的人在一起。
而这个人,就是周霆笙。
“好好照顾妤婉。”最后,杜宇唐只能如此之说。
“不过,你还是跟我去见一见她吧。”周霆笙轻声叹了一口气。
“可是…我…”
“总之,以你和我去吃饭这样的借口总可以出去一下吧。大不了让你的保镖在身后开一辆车跟着好了。”周霆笙微微蹙眉。
“好。”
银白的雪像海棠的花瓣大片飘落。
这是个因寂静盛放而让人不安的夜晚。
佟妤婉站在饭店的落地玻璃前,注意到周霆笙的手机放在茶几上并没有被带走。裹紧大衣,佟妤婉走出了酒店大堂,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被飞舞的莹莹白雪点亮的暗夜的街。
她只是想要试着出去迎一迎周霆笙,想要用快点见到他的方式来抵御内心这突如其来又似曾相识的不安。
隔着一条街的繁华路段。
坐在周霆笙身畔的杜宇唐却突然要求对方停车。
“我还是…不要去见她好了。”他害怕自己见了佟妤婉之后就再也狠不下心离开她了…
“都已经到这里了,你一定要去见一见她!就算…就当是最后的离别好了。”
轮胎“吱”的一声在雪地发出打滑的响声,周霆笙转动方向盘,将车子停在路边,“要不然就打个电话?”该死的是他的手机竟然落在了酒店。
杜宇唐迟疑地将视线投向路旁的电话亭。
“好吧…”
“恩…”向后倒去,看着杜宇唐向电话亭奔去的身影,周霆笙漫不经心的往嘴里抛了根香烟。
“叮——”
正在等待的佟妤婉被骤然响起的铃声给吓到,她慌张的掏出自己口袋中的手机,皱眉问出,“喂?”
“…妤婉。”
“宇唐?!”佟妤婉一下子就站直了身子,紧绷在原地。
用肩膀夹住话筒,杜宇唐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玻璃板制成的电话亭墙壁,映照出少年刘海下的浅浅微笑。
“已经睡了吧。吵醒你了。”
“没有,我在酒店门口等你们,宇唐,你和周霆笙什么时候到啊?我想快点见到你…还有,你为什么离开都不跟我说一下呢…是厌烦我了吗…”只听到杜宇唐的声音,眼泪就无法停止地肆意游走。
“不要哭…”杜宇唐特有的清凉音质柔和的传出,“我想告诉你…”眼角的余光猛然看到闪亮的东西,杜宇唐下意识地握着话筒掉转过头。
接二连三的大片的雪像暗夜的光,飘下来。
“下雪了呢。”佟妤婉喃喃的仰望着夜色中被风碾碎簌簌而落的雪沫。
那是一个好像慢动作般可被分成一格一格的镜头。
呼啸着歪曲蛇形的车子车前灯雪亮地冲向电话亭的方向,吃惊的掉落口中的香烟,以急打轮的方式让自己的车撞上去横截它的周霆笙。走在街道出口,一边望着夜色下的雪花,一边握着手机等待永远不会再传来的那句没有说完的话的佟妤婉…
一瞬间被定格。
…….
“他到底怎样了?!”
在急诊室明灭的灯火、来回穿梭的人群中,佟妤婉几乎抓到一个人就这样大声质问。
“你问的是哪个?”
看多了人间悲喜,因而麻木的护士小姐冷冰冰地提问。
佟妤婉一下子愣住了。
是啊,她问的是那个呢?
是被醉酒的车子撞上的电话亭中的杜宇唐,还是在最危急的时刻,不怕危险地用自己的生命去拦截却被撞飞到一旁的周霆笙。
而在她怔怔然的时候,带着口罩的医生已经推开冰冷的手术室大门,流利的英语被佟妤婉僵硬的大脑久久咀嚼,才消化根本不想接受的信息。
“外面的先生有脑震荡和腿部骨折的现象。至于电话亭里面的人…他运气不好,被玻璃砸到了头部。很遗憾…抢救无效。”
“死了…”
佟妤婉不可置信的摇头。
面前忽然一片白茫茫的,脑中传来一阵晕眩。她一把抓住长椅扶手,才令自己没有摔倒。
有好多好多的镜头,快速地在脑内倒带般地播放。
微笑着递来水杯的少年。
俯身为她涂抹口红的少年。
偶尔用严厉的目光看她,给予更多的却是包容与鼓励。
那个对她而言…最最独一无二的‘唯一’的人。
百般杂陈的滋味再口中弥漫,经历过太多这样的告知,佟妤婉甚至无法用晕倒来逃避一切,也无法顺利地痛哭出声。哭泣的话,就像接受了这是真实发生的事,而这却是她无法接受不想接受的真实。
茫然的往窗外望去,大雪还在下。
下着雪的夜晚,柔软的围巾般的少年,已经失去了生命。
…
周霆笙还是无法相信这样的事。
既然连在电话亭外的他都没有死,杜宇唐怎么可能会死!
望着窗外的周霆笙陷入了那一天的回忆…
“…为什么你要做这种鲁莽的事啊!”
当时,周霆笙睁开双眼,看到的是趴在床边哭的满脸都是眼泪的少女。
“如果连你也死掉的话。”她紧紧地抓住床单,“我一定不会再和上帝握手言和。”
手指轻轻动了动,确定没有受伤,接着便摸上佟妤婉柔嫩的脸庞。
“因为…”出口的声音是让自己都吓一跳的嘶哑,“我就是不想看你哭成这样啊…”
那个瞬间,之所以冲上去,一半的原因是想救杜宇唐,另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他知道,如果杜宇唐出了什么事,一定会有很多人包括佟妤婉,好悲伤好悲伤。而他已经不希望再让佟妤婉遭遇更多的生离死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