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刻，无论两个人之间有多少怨忿责怪，无论两个人的世界中间隔了多远的山多遥的水，一点血脉相连，穿过山重水重，溶化了那些纷纷扰扰的心念。

小兰唇齿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妈妈！”

那两个字不是梵音，却如莲音萦绕。那两个字不是财富，却又千金难求。那两个字不是经典，却在人间历代传承。

兰苗苗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即刻拥她入怀。

她的心，空了这许多年，终于满了！

“妈妈，谢谢你带我看望爸爸！”兰苗苗将小兰拥得更紧了，好让她离自己的心脏更近一些！

还有几个小时即将除夕，远远近近地传过来稀稀拉拉的鞭炮声，莫非是刚才那场盛世烟火点燃了人间，花开遍地？

兰苗苗刚才憋回去的泪重新滚落，落在小兰的绒面外套上。怕淋湿了她美丽的外套，兰苗苗伸手去擦，可是愈擦愈湿，才想起抬手堵住自己的眼泪。

可是暖暖的怀里，小兰的面上有些温热泪水湿透了兰苗苗的衣衫，沁到兰苗苗心里去了。

春节后的几天，小兰要去上哈罗幼儿园了。兰苗苗只要伺候她吃早饭就好。穿衣洗漱都不用烦神，小兰的自理能力还是不错的。

校车按点到楼下来接，一路四个孩子，一辆海兰马自达就够了。

兰苗苗看校车走远，自己才匆忙咬着面包去杜牧公司上班。

年后，好多客户单位都还没缓过劲来，大家的工作劲头都有些懒散。

李杜在茶水间泡茶，兰苗苗进去倒水笑说：“是不是新女婿通过审核了？”

“我这样儿的绝世人才，那还不是直接晋级？还用得着海选审核？”李杜经不住一脸喜色，说：“那个，老崔有没有什么行动？”

“什么老崔？”兰苗苗刚问过，就知道他说的是崔天旻，说：“他有什么行动？”

“哦？！”李杜眼珠子骨碌着，没答话。抽身飘出茶水间了。

兰苗苗摇摇头，这李杜不知道怎么的也沾染了玥玥的习气，说话要不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要不藏头露尾神秘兮兮。

中午吃饭的时候，却接到了哈罗幼儿园的电话。

兰苗苗听到老师一报幼儿园名号，心都猛一抖忽，难道小兰又跟人打架了？结果不是。

老师在电话里说：“小兰有些发烧，手脚口周起了一些小丘疹，可能是手足口病。”

刚刚松下的心又拎了起来——手足口病，那不是传染病吗？去年还报道因为这个死过几个孩子的。

兰苗苗慌得手机都掉地上了，急急忙忙赶到幼儿园，看到崔天旻早就等在那里了。

也没时间也没心情问他为什么在这里，抱起小兰就跟崔天旻赶到儿童医院。

手足口的幼儿被分诊到一个小侧门，兰苗苗抱着小兰，脸上慌慌的。任由崔天旻去排队挂号，然后再排队等着诊断。

兰苗苗将小兰整个环抱在腿上，小心地坐到候诊室的椅子上，不让她碰到任何人任何物。

周围的孩子都是疑似手足口，小兰也是。但兰苗苗心里还有个压抑不住的念头，她希望出现奇迹，小兰是误诊吧，不是手足口——不过是幼儿园老师太过紧张，见风就是雨！

所以兰苗苗尽量避免小兰碰到任何有可能被传染的载体，甚至连身体都微微曲着，罩在小兰的头顶上，以防别的孩子咳嗽的口沫飞溅过来。

小兰倒不咳嗽，她只是恹恹地靠在兰苗苗怀里，脸色绯红，那是发烧的缘故。若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就好了，那样兰苗苗的祈求，就真的应验了。

前一天，小兰就有些微微低烧。兰苗苗还以为带她去游乐园玩得太疯狂，体表散温呢！早上，小兰精神也有些萎靡，兰苗苗又以为她是年后第一天去幼儿园，所以心情不佳呢！

多么粗心多么不称职的妈妈！兰苗苗心里头怨着自己恨着自己，恨不得将自己换了小兰来承受这场病疼，甚至加倍的惩罚都愿意受！

这种替身受病的祈愿多年前也有过，那是为庄燕华。

兰苗苗实在不能想，一想到当年庄燕华惨白的面孔干裂失色的唇，如果小兰也要受那样的苦，自己一定要疼疯了。现在只是想一想，都快疯了。

崔天旻在医生诊室门口招手，轮到小兰就诊了。

兰苗苗还是曲着身子将小兰抱到医生的诊室。崔天旻要接过去，她不肯，带着负疚的心将小兰放在腿上，才在医生面前坐定了。

医生很淡定，给小兰测了侧体温，看看小兰的手，嘴，和脚背，又叫小兰张开嘴，他头顶的小探照灯照了照小兰的喉咙。然后，开始面无表情地在电脑上开药。

医生的不发一言，令兰苗苗费解。她含着小心又带着些微的希望问：“医生，会不会是误诊？不是手足口？会不会只是，感冒？”

医生却笑了，轻描淡写地说：“手足口也只是感冒的一种啊，不过是病毒比较厉害点而已。不用担心，吃点药就好了。”

医生的笑虽然让兰苗苗感觉如沐春风，却还是在春风里感觉到了寒意——小兰的手足口病是板上钉钉了。

“可是……”兰苗苗还想问医生什么，身后一个家长抱着孩子就挤上前了，兰苗苗只好抱着小兰退出来。

崔天旻笑着拍拍兰苗苗的肩，说：“你不用紧张，我早问过了，手足口没有那么可怕，不过是感冒的一种。”

不管崔天旻是不是安慰兰苗苗，她还是感激地回他一笑。

这一笑在兰苗苗是稀松平常，在崔天旻看来却是春花缤纷，那样镇定理智的心里也慌了一刻，连忙掩住了欣喜，转身去缴费拿药了。

一个母亲在孩子生病的时候，她的心其实病得更厉害。些微温暖的帮助都让她感动而感激。

难为崔天旻跟着跑前跑后里忙了半天，还要送她们母女回去。

回到小屋子，兰苗苗将小兰安顿在床上，泡了一包药粉给她喝下去。大概烧得太厉害，小兰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头上还贴着一张冰镇退烧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