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家照样那么吵吵闹闹的,月儿扑过来说了那句:“我…,我生怕再也找不到你了!”
那瞬间,我就知道了自己所选择的回染房是没有错!
回了我岳父大人——辛老爹气哼哼的话,我又开始干我以前的活,大师傅停住了手中的活问:“十一,大家伙都以为你不回来了!”
染坊里的人不知道我的名字,我记得曾对月儿讲过,在家里我排行十一,于是染房里大大小小的伙计都叫我十一。
坊里的人以前都挺看上不我的,当然,坊里的事,我都不会做,也难怪他们看不上。
“我都与月儿成了亲,怎么会不回来?”
“算你有点良心,月儿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姑娘,你要是不回来,只要给大师傅我碰上,我非打断你的腿不可!”大师傅一脸正色的道,我摇摇头道:“不会的,大师傅!”
“坊主交上了好运,染坊让官府给看上了,迁这圣安城里,以后有前程的,坊主就那副脾气,刀子嘴豆腐心,就那张嘴不饶人,以后我把坊里的事,都教会你,他那张嘴就会放过你!”大师傅一边讲着一边往配着池子里的染剂。
说实在话,手艺人最怕把绝招传给别人,但大师傅讲这番话的时候,很真诚。
这个染坊的布局与无名镇的差异不大,只是比以前的规模略大了一些,当初选地址的时候,我选南街,就相中这块地大小合适,往台上看去,我那岳父大人哼着小调,端着酒杯坐在台子上盯着干活的伙计们,别看喝了不少杯,有谁偷个懒,他就立即“啪”地放了酒杯,哼哼唧唧地骂开了。
我很佩服岳父大人这双火眼金睛,几杯老酒下肚还能看得这么清楚明白。
染坊扩大了,进了不少新伙计,这些新伙计还没完全领教我那岳父大人的本事,所以岳父大人那大嗓门一直没停地吼着,大约前景不错,老伙计们听得出他心情是欢愉的。
我刚回来,大师傅还没安排具体的事宜,我让人在染坊里打了口井,连挑水那活也省了,于是我一下没有事做了,却听到我那岳父大人又叫了起来:“闺女,闺女!”
这丫头大约刚才那一扑,害了臊,不知溜哪儿躲了起来,我那岳父大人连吼了五声,月儿才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道:“爹,这是圣安城,你能不能小点声!”
“圣安城怎么了,圣安城就不准讲话了!”
“你那叫讲话吗?”月儿不满地噘着嘴,还顺带往我这边瞄了一眼,然后快快收回目光问:“你又叫我做什么?”
“闺女,别说这圣安城的东西老多了,却样样都不好!”
月儿听了有些吃惊:“爹,大家伙都觉得圣安城样样都好,独独就是贵了些,你怎么会觉得样样不好呢?”
“你看这酒,和以前的一比,简淡得跟白开水一样!”
“那是因为你打的是廉价酒!”
“你看你爹这才喝了这一会,就喝完了一壶,闺女,再去给爹打一壶去!”
月儿一听是让她去打酒的,瞪了她爹一眼道:“你要让人家打酒,就直说好了!”说完拿着酒壶,照她爹摊开手掌,她爹便数了几个铜板放月儿手心里,月儿一看就道:“你拿跟无名镇一样多的钱,别又说酒淡!”
“那闺女,现在要喝到无名镇那样的好酒,得多少钱?”
“至少再多十个钱!”月儿说完就一伸手从他爹腰上把钱袋子抢到手,飞快倒出十个钱,将钱袋扔回她爹身上就飞也似地跑了。
大师傅乐呵呵地看着道:“你看,这丫头多机灵!”
我那岳父大人一下跳了起来:“这闺女,我算是白养了,整个一个白眼狼,还有,我说女婿!”岳父大人的眼光一下向我扫了过来,“你也是成家的男人了,要知晓养家的事体了!”
我刚要应话,就听到有人叫道:“我说,老头子,自从你家搬过来后,没清静的时候,整天吵吵嚷嚷的,你还让别人过日子不了!”
说句良心话,我那岳父因为迁进这圣安城,得了一大笔安置银子,又加上官府极稳定的单子,这些日子心情都是相对愉悦的,那骂人的声音比起无名镇时,已经相对低了很多!
岳父大人大约这辈子只吃过一个亏,就是把女儿嫁给了状如乞丐的我。
岳父大人骂了人这么多年,也没遇到过对手,今天有人跳出来叫板,他一瞪眼睛一撸袖子,就冲那人骂道:“你算哪根葱,怎么你以为你是圣安人,了不得了!”
那人也不示弱,听了这话便道:“老头子,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老子我是讲你太吵太闹,跟你是不是圣安人,有什么关系?怎么,你还想打架不成!”
我看见一个穿着暗紫绸子衣的男子也撸起袖子走进了染坊,那小子长得也还端正,只是那身过于华贵的衣服挂在他身上,怎么看都不配,又觉得这模样有几分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我那岳父大人平日就是个不服输的人,伙计们长期生活在他的淫威之下,怕挨骂,个个噤若寒蝉,哪里有这种对骂的机会,于是岳父大人顿时有棋缝对手的感觉。
两人很快就对接上了,一人推了一人一巴掌,都一起退了两三步,岳父大人是个粗鲁之人,听他吹嘘过,年轻时打架,三五人根本无法近身,大约没料这一推,居然没把对方推地上,自己还退了几步,于是“咦”了一声道:“小子,你再放马过来!”
那小子也不示弱道:“过来就过来!”
我一见他的出手,大约想到师出何人了,真没想到选来选去,把染坊选到这小祖宗的饭馆旁边!
那小子正要出手时,却听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中,你又手痒了,是不?”
我一听果然是刘典那个败家子弟弟刘中,怪说不得一看就觉得眼熟,跟刘典那只狐狸还长得真象,獐头鼠目的。
刘中一听到那声音赶紧把袖子撸下来,换上笑脸迎上去道:“娘子,娘子,哪有,哪有,我这不是怕这大嗓门每天这么地吼,吵着你了吗?”
我听说刘典这个弟弟娶的女子是“异门”的人,叫陶然,看她一手扶腰不满地道:“你要是不听话,我就不跟你在这圣安城开饭馆了!”
刘中慌了手脚赶紧道:“娘子,娘子,千万别,这不看你有了身孕,我怕这老头吵了你!”
陶然瞪了刘中一眼然后冲我那岳父大人一福道:“老人家,我这外子脾气臊了一些,您可千万别恼!”
我那岳父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对手,居然没曾想是这么个怕女人的男人,很有些不满地教训起陶然:“这是男人的事,你个女人家多什么嘴?”
陶然大约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一时愣在那儿,刘中一见便上前扶住陶然道:“看吧,不听我的话,跟这种人,是讲不清楚的,我们回去!”
我那岳父大人愣在那里,只能冲刘中生气地挥挥拳头。
月儿却打了酒回来,一见她爹那副样子,赶紧上前道:“爹,你又怎么了,怎么在自家院子里还要与人打架不成!”
我那岳父大人一伸手抢过酒壶,对着壶嘴就猛饮了一口道:“真是个鸟人!没教养的鸟人!”说完就听到大师傅在叫:“开饭了,开饭了,吃午饭,大家伙都吃午饭喽!”
月儿便蹦着往那长条饭桌跑去,路过我身边的时候,停下脚问我:“怎么不去吃饭?”
“好,去吃饭!”
月儿脸一红就先跑到那长条饭桌前对大师傅道:“大师傅,我来盛饭!”
“哟,月儿丫头,今天可真懂事,还来帮忙盛饭!”
“大师傅,你瞎说什么,月儿哪天不帮你做事了?”
“是,我家月儿最乖!”
月儿被大师傅若有所指地夸奖,脸更红了便扯了话道:“大师傅,这些事你都交给伙计们干就好了,你可是我们坊里的大师傅!”
“是伙计们都在干!”
我走到桌边,月儿正巧盛完饭,赶紧把一碗饭递我手里,我看得出月儿把那碗饭压得很实沉,虽然我一点也不饿,但捧着那碗饭就是热乎乎的,只听月儿小声问:“饿了吧,赶紧吃!”说完又伸筷子到那盘里夹了一堆肉放我碗里。
一个小伙计坐下来叹口气道:“自从我们坊里有了这姑爷后,咱们就没见过肉了哈!”
饭桌周围响起一片大笑声,月儿的脸一下通红,用筷子打了那小伙计两下才道:“你满嘴胡说八道,是不是觉得我爹亏了你呀!”
那小伙计连忙道:“月儿姐姐,没有,没有,辛坊主从不亏我等!”
“那这么多饭菜还堵不上你的嘴!”
“月儿姐姐发火了,快快吃饭,快快吃饭!”
这些伙计平日里做的都是力气活,所以动起筷子就如鲸吞牛饮一般,刚到辛家时,我很不习惯这群人的吃相,但现在又看着,只觉得亲切。
月儿不停往我碗里夹菜,嘴里还不停地小声道:“你端着碗,怎么就不知道吃呀?”
我便小声道:“月儿,用了饭,我找你有点事!”
月儿一听满脸绯红,然后不停地点着头,我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动不动就喜欢脸红。
用过午饭,月儿帮着收拾了饭桌,就跑到我面前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点点头道:“我想带你去圣安城逛逛!”
月儿先有些不相信,然后眼睛越来越亮,看着台上她爹喝多了酒,不知猫哪里歇着去了,于是很快地点点头。
我伸手拉住月儿的手便往院门外走去,月儿的手因为长年劳作的关系,不象我以前摸过的任何一个女子的手,我就在这一会生出偏觉得这双手才是我可以牵一生一世的。
月儿脸一红生怕被人看见,慌张地抽出手!我还没遇到过这类事,只能假咳一声来掩饰自己的窘态。
月儿毕竟在无名镇长大,刚到圣安城,以岳父大人对她的管束,她最多能抽个空出来一会会,自然只能见着皮毛,所以我带她去哪儿,她都惊奇地问这问哪。
我们在外面逛了一下午,往回走时,月儿终于问了她最想问的事:“你不是说在圣安找了事,那明天你是不是要去做事?”
我点点头,月儿便道:“辛苦吗?”
我又点点头,月儿又问:“有没有染坊辛苦?”
我笑了一下,月儿就紧张了:“如果比染坊还辛苦,不如回坊里,有爹照应着,总要好些!”
我拍了月儿的手一下笑道:“我不能总依赖爹吧!”
月儿咬着嘴唇还想问什么,然后就拼命地点头,我又笑道:“我叫何允柯!排行十一!”
月儿听了眉眼更亮了道:“十一哥家里的人一定很有学问!”
我愣了一下问:“此话何讲?”
“无名镇那些人家,给男孩子取名不叫大牛,就叫狗三,十一哥的名字真好听!”
我听了忍不住笑了,便道:“月儿,再不回,怕爹得把屋子掀了!”
月儿一听就紧张了连连道:“糟了,糟了,今天溜出来的时间太长了,爹都的要掀了屋子了!”
果然那岳父大人,在台子上发着脾气,那声气大得真有可能掀了房顶,一见我们回来,他突然住了口,然后指着想先溜进去的月儿问:“你丫头,对你丫头,我问你,一下午你都跟你男人出去了!”
月儿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院里去,偏被她爹戳了个千穿万穿,脸一红大叫一声:“爹!”便一跺脚飞快地跑了进去。
岳父大人一拍头道:“我还以为女婿你小子又躲那儿偷懒去了,原来…原来是跟我闺女出去了,办事去了,办事去了!”
岳父大人本是要替他那闺女掩饰什么,偏那两句“办事去了”,让人生生生出许多遐想,于是伙计们一阵哄堂大笑,大师傅便道:“坊主,月儿丫头那天成亲太仓促了,是不这成亲的事也该合计合计重新办办?”
一个小伙计接了话道:“重新办办是正理,大师傅重新办是不是得洞房呀?”
于是又一阵大笑,我也笑了,其实我还真想跟月儿洞房,挺想的!
姬宫捏碎我琵琶骨,手法手很奇特,太医一直治着,都不见好转,这群庸医,不治还好,治得一到下雨天,我双肩倒疼痛难忍。
奉了圣命到“悬壶书馆”治疗。
走过长长的回廊,还没到加洛的房间,就听到长仪的声音:“小嫂子,小嫂子,这事你得帮我!”
加洛打着哈欠道:“怎么帮,不说别的吧,你七姐那女儿,是省油的灯吗?”
“小嫂子,你不会公报私仇吧?”
“看我今天不掐烂你这张臭嘴,且不说本郡主与你七姐家那千金私无甚么冤仇,这公又是指哪一家的公呀?”
“小嫂子,说来也气,你那表哥,施南德,有哪点好,这尹安怎么就瞧上了?”
我听了这话也生气:刘典那小子有哪点好,你怎么对他比对我还巴实!
加洛便道:“先不说你七姐家那千金,说说你,我给你开的药,你可都有吃?”
“吃着呢?”
“你说你十一哥那一脚怎么会那么狠,生生把你踢成这样,连想要个孩子都不行!”
我听了愣了一下,当年长仪放走加洛,我一气之下踢了她一脚,长仪长这么大,我别说踢她,就是她把刘典放走的时候,我都没骂过她,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一脚会落下这样的结果。
只听长仪急道:“小嫂子,你不是答应我,不提这事的吗?”
“反正也没人在这里,我提提又怎样?”
“反正你不许再提,四哥耳朵最灵,又喜欢听你壁角,到时候被他听去了,又会去训十一哥!”
“你呀,你呀,心里就你这十一哥,把你踢成这样了,还护着他!”
“生孩子多痛苦呀,让我生,我还不想生呢?”
“你就嘴硬吧!”
“谁嘴硬了,刘欣很乖,跟我贴心着,还是讲尹安的事吧!”
“你说尹安这事怎么办?我表哥在素节,那么远,我能怎么办?”
“你表哥去素节一年多了,平日不是有书信给你吗?”
“给我都少,都是给我哥与北义的多!不过我听我哥讲,他在素节的政绩显著,你四哥嘉奖了他,端午要回圣安述职!”
“真的呀,这可是机会,我可把这交给你了!”
加洛一听就叫了起来:“长仪你好阴险,交给我,我怎么处置?”
“我们先安排个地方,比如说茶楼之地,你带你表哥去那里,我带尹安也去,给他们来个邂逅,弄不好,就成了!”
“哎呀,你这招术真差,谁不知道我们两是穿一条裤子的人,别说我表哥,就那傻瓜都能看出来是我们故意安排的,还邂逅,我看我们两邂逅还差不多!”
两人便在屋里打闹了起来,我听到一声咳嗽,然后是那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好了,你两在一起,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掐不完的架!”
两人几乎同时惊叫了一声:“枫大哥!”“四哥!”
我便见那人走了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