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空气甚是清新，特别的在昨晚下了雨之后，空气愈发纯净了许多，也远没有昨日的闷热之感。远处宫墙尚未遮住的树梢上，还栖息着几只正在休息的小麻雀，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倒是给这清晨又增添了许多生气。

由于一晚未能安眠，素雅便早早起了床，见锦茜仍在沉睡中，不愿吵醒她，便悄悄的径自打了水，在寝居门口洗脸。

待洗漱完毕，于是在梳妆台边坐下，为自己挽了一个双环髻，用镶青石蝴蝶花簪固定住，后又从发髻上方斜插两个银箔珠花，摇头晃脑间，叮叮当当全是珠光宝翠的声音。而后，素雅又挑了一对垂珠耳环带上。一时间，繁复的头饰便压得素雅脖子不爽。片刻，素雅又找出了一件七成新的樱桃红绣蝶宫装换上。这般花哨，她似乎还是不很满意。

素雅从暗红大枣木梳装盒中掏出锦茜送给自己的胭脂，小指沾上一些，将右眼至眉梢的“胎记”又加红了些。看着铜镜里愈加丑陋了几分的脸，素雅满意的对着镜子勾唇笑了。

梳完妆，素雅从梁柱之上取下自己平日里采花用的手工编织花篮挽在手臂上，这才出门去。

大雨过后的御花园，实在是美不胜收，里面的花儿开得鲜艳，五颜六色相互映衬，各有各的韵味和别致。每一朵花儿和绿叶上几乎都沾上了雨露，有的甚至因为负重不过，轻轻地往下垂，待雨露滴道地上之后，复又向上弹起，处处无不是充满着昂扬的朝气。蝴蝶往来间，风景如画，艳丽唯美。

看到如斯美景，素雅情不自禁的想到陆游的一句诗：“纷纷红紫已成尘，布谷声中夏令新。”心中反复念了几句，竟不觉得脱口而出。

“哟，我道是谁呢，这不是温嫔小主身边的素雅姑娘吗！素雅姑娘眉梢上的胎记可是越发红艳了！”

素雅循声抬头看去，原是铃儿和品儿两人也来到了御花园，这两人都是赵贵人身边的贴身宫女，由于赵贵人陷害闫贵人一事被温嫔查明，从而赵贵人一直受到皇上的冷漠，所以铃儿和品儿在赵贵人身边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也正因此，两人也怨上了温嫔和素雅。

“铃儿姑娘，品儿姑娘。”素雅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铃儿白眼一番，并不理会素雅，只冷嘲热讽道：“我竟不知道温嫔小主身边还能人辈出，竟连素雅姑娘还能吟诗呢！”

“平日里听我们小主念，素雅便也略识得几个字音。”素雅谦逊答道。

铃儿掩嘴讥道：“呵，略识得几个字音便就卖弄开了，若是识得几个字，岂不是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去？”说话间，铃儿又笑着看向身边的品儿，道：“品儿，你道这人心贪不贪？”

品儿配合的附和着：“怎会不是呢？胎记未除，便想着法子勾引皇上，能不是贪心女？这天气方才好转些，没那么闷热了，咱俩代贵人来这御花园采花，却没想到寻了晦气！”

“那倒是素雅的不是了。”素雅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品儿和铃儿，继而淡然道：“在我素雅的眼里，晦气可没长脚，向来都只有自找的！既然两位要替自家贵人采花，那素雅也不打扰两位的雅兴了，这便告辞。”

“你……”

不待铃儿发话，素雅便径直越过两人向御花园更深处走去。

越往御花园深处，花儿便开得愈加娇艳，一眼望去，郁郁葱葱，尽显园林本色，姹紫嫣红，煞是好看。途中，素雅望见有些茉莉花与芍药开得正是赏心悦目，于是便采了些放在花篮里。茉莉花可以作花茶，还能做成熏香，而芍药则是温嫔最喜欢的花朵，她若采些新鲜的回去，想必温嫔一定会很喜欢的。

她并非不是一个惜花之人，只是她更信奉一句话：“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她最不喜欢的便是面对镜花水月的幻境。

当然，素雅可不是真的为了采花和赏花才来的御花园。

再往前方看，一群宫女正在叽叽喳喳的讨论些什么，素雅往前走去，略微听得清晰了些，她们口中所讨论的，不正是昨日之事吗！？

“我听说昨个儿皇上抱着一个貌丑无盐的宫女去了养心殿！”

“我昨晚就听说了，也不知皇上怎么会对那样的女子有兴趣......”说完，那个说话的宫女好不八卦的笑了起来，其他宫女也跟着起哄。

其中有一个宫女道：“我当时可是在场的呢！那个宫女名叫素雅，那钊淑仪娘娘还因为惩罚了那个宫女，被皇上一顿好训！”

“不会吧，那钊淑仪娘娘可是从二品大臣之女，就因为一个丑陋不堪的宫女？”

“……”

素雅纤指轻拂了下右眼眉梢处的“红色胎记”，心中暗笑一声，而后擅自收敛好脸上的表情，装作一副盈盈弱弱的样子往那群宫女里走去。

路才走到一半，素雅故意脚崴了一下，倒是一个“不小心”跌落在了地上。口中还配合的发出了一声“哎哟！”。

正在讨论得起劲儿的众宫女刹那间停下了口中的话语，齐刷刷的看向素雅这边。

这边有好心的宫女走过来，想要扶起素雅，素雅故意埋下头，装作柔弱的样子想要自己起来，摆手道：“谢谢这位姐姐，我自己可以起来。”

说着，素雅“努力”的想要用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却显得“力不从心”，这下方站起便又“不小心”跌到了地上。

“无妨，你看你都跌成这副模样了，还是我扶你吧！”那小宫女的声音仿若银铃，让她想到了金悦和金陵，她们两人的声音便是如此悦耳。

素雅依旧没有抬头，只装作仓皇的样子，道：“这位姐姐，真的不用。”

见那小宫女执意，她也只好顺势站起，待素雅站稳，那小宫女将掉落地上的花篮拾起递到素雅眼前时，小宫女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惊叫，随后，这位好心的小宫女便开始哇哇大哭了起来。

有的宫女看不过眼，便过来训素雅道：“青扇好心扶你起来，你怎的还欺负得她！？”待那宫女走近些，便瞧见素雅脸上那难看的“红色胎记”，也惊叫一声，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回头向另一个宫女说道：“良音姑姑，你说的那个被皇上抱去养心殿的宫女，是她吗？”

那被点名的良音姑姑将目光投向素雅，惊声道：“是，就是她。这个样貌的人，我可是一辈子都难忘啊！”

待那良音确认完，众宫女便又议论开了。

……

素雅故意在原地立了好一会儿，低头使劲儿挤出几滴眼泪，这才“失魂落魄”的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这一路，素雅倒是心情爽快，完全不复方才羸弱的模样。回到自己所住的屋子，屋内空无一人，被褥也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床上，想必是锦茜已经收拾好屋子离开去侍候温嫔了。

素雅走到铜镜前，又瞧了瞧铜镜里自己俗气又丑陋的模样，心头乐开了花。

她把花篮中的茉莉花拿出一部分，放进塞子里铺开，又拿着放到太阳底下晒着，这是要做成茉莉花茶的。又将另一半茉莉花放进一个已经灌上了一些热水的小瓷瓶子里，再拿瓶塞塞住，这是要做成熏香的。

而后，素雅将芍药的枝叶剪好，又找出一个温嫔专门为她送鲜花的绿地套紫花玻璃瓶，将芍药放进瓶中，又灌入了点水，这才出门。

来到重华殿，每个人都会多盯着今日打扮得“稍微”艳丽的素雅好几眼。素雅对那些目光只当是太阳洒在身上的一种自然现象，并不甚在意。

走进重华殿明间，恰巧正逢锦茜扶着温嫔出来走动。

看到不同于往日的她，温嫔惊讶得睁着大大的水眸，好奇问道：“素雅，你今日怎的打扮成如此模样了？”

素雅给温嫔行礼请安，完后她用手推了推发髻上的银箔珠花，笑道：“小主不记得了吗？奴婢平日里也是这样打扮的啊！”这一笑，右眼眉梢上的胎记便显得愈加明显，倒是又丑陋了几分。“这是方才在御花园里采摘的新鲜芍药，奴婢借花献佛，想向小主讨个赏。”

难得素雅会要赏赐，温嫔笑嘻嘻的立马应了下来，道：“素雅有什么想要的就说罢，心瑶一定满足你！”

素雅福身行礼道：“奴婢先多谢小主赏赐。”锦茜接过素雅递过来的绿地套紫花玻璃瓶，眼神触碰处，两人会心一笑，仿佛心意相通。“奴婢想要的是，今日重华宫里无论谁来探访，说了什么话，小主都请不要生气，一定要保持心境平和。”

“咦，今日重华宫会有谁来呢？”

温嫔眉头轻皱，素雅和锦茜相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忧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