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退出了养心殿，皇上想了想，找来田德，“去慈安宫吧，这事，到底还是要问过太后的。”

田德备了轿撵，皇上坐着去了慈安宫。熏香的气味扑面而来，皇帝稍皱了皱眉。他向来不喜这些香料，太后却甚是喜欢。

走进慈安宫的时候，太后正摆了点心在吃，见皇上来了，招招手叫皇上过去，将一碟子咸味点心推到皇上面前，微笑道：“皇上这会子怎么又时间来看哀家啊？尝尝吧，这可是你幼时最爱吃的呢。”

皇上看看那盒点心，捏起一块放进嘴里，熟悉的味道，却是许久未曾吃过了。

想起太后亲自下厨的心意，皇帝不禁低下了头，有些害怕面对太后的目光。

太后敏锐的发觉了不对，笑问：“皇上还在为踏雪国要求和亲的事情烦心么？”

皇上拱手道：“不敢隐瞒太后，确然如此。踏雪国提出的和亲条件，的确对我兴禹王朝十分有利。只是这父母之心，却……”

太后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点心，拿起手边的茶杯缀了一口，“皇帝可知，你有多少姐妹么？”

皇上不料太后忽然有此一问，稍稍思索，不确定道：“三十几个吧……”

太后轻轻摇头，“先皇虽儿子不多，女儿却甚多。和你同辈的长公主，足足有三十八个。其中，六个没能活到嫁人的时候便没了，二十二个嫁给了朝中大臣，或是王公贵族的子弟。剩下的那十个，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在史书上留下一个名字。对世人的说法，是公主死了，可真像呢，哀家想，你是大致清楚的。”

皇上想了想，重重叹口气：“四姐五姐六姐先后因着不愿和亲而死于非命，十四妹，二十二妹离开了皇宫下落不明。这是朕最清楚的，其余的，大概也免不了这些个结果。”

太后点点头，“王室的公主，多灾多难的是肯定的。和亲不是什么好的出路，但既身为公主，便要为这个国家做出牺牲，这是老天赋予她高贵的身份的同时也赋予她的使命。连皇上都要有所牺牲，更何况是公主。如今，皇上要烦心的，不是是否和亲，而是选哪位公主和亲。”

一开始见到太后要自己吃幼时喜欢吃的东西，还以为太后慈爱之心，不赞成公主和亲，却不料竟是如此结果。

但细细想来，太后本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既是扶持上了帝位，便一定会要他坐稳了。江山百年不定，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又怎能放过？

用一个公主，换取儿子帝位稳固，江山复兴，这的确是为人母，为天下之母的太后，最为正确的选择。

“如今到了适婚年龄的，便只有柳淑仪的女儿，大公主段飞琼。其次便是年龄稍小的丽贵妃之女，二公主段哲媛。在不便是依祖制，随便抓个适合的女子赐予公主尊位，下嫁和亲了。”

听了皇上所言，太后认真分析了起来：“二公主年龄尚小，大公主倒是适合的。抓个女子赐予公主尊位也无不可，只是这下嫁和亲之后，人多嘴杂，若是被踏雪国人发现，恐会激怒他们，造就一场新的战争。”

皇上也轻轻点头，“确然。且不论是否会发现，光是人选，便难得很了。对皇室不忠心的家族不可靠，忠心的家族已然没有合适的女儿了。敦亲王府本就没有郡主，恭亲王府郡主便是那殁了的真妃。就连太后家族的姑娘，也……”

皇上忽觉自己失言，赶紧闭了嘴，偷眼去瞧太后，并未发现任何异样，这才放了心，“总之，如今怕是只有琼儿适合了。柳淑仪跟在朕的身边已有多年，一直本分，朕也实在不忍心看她饱受女儿和亲之痛……”

太后劝道：“再不舍得，也必得舍得才行。琼儿是伟大的，以一己之身，为兴禹王朝，为这天下，都做了件大好事。柳淑仪那里，你便多费心哄哄吧。”

想到自己的孙女要和亲，太后也露出了不忍之色。但身在皇宫，必得事事以天下大利为先，许多舍不得的事情，也必须在痛哭一场之后，变为舍得。

皇上前脚刚从慈安宫里出来，消息便已被太监宫女们私下传说，一直传到了柳淑仪那里。

听闻自己女儿即将成为和亲公主，被迫远嫁踏雪国，柳淑仪再没了从前的冷静。如同失了理智一般，急速地跑向重华宫。

不等太监进去禀报，柳淑仪一把推开挡着门的宫人，跑进了重华宫主殿，抱着素雅便大哭起来。

素雅不明所以，只好轻轻饱了安慰。碍着肚子里的孩子，却也不敢抱的太紧。

好半晌，素雅才从零零碎碎的述说中听了个大概，知道大公主极有可能和亲踏雪国的消息之后，素雅冷静道：“淑仪姐姐，我左右不了皇上的决断，也帮不了你。”

“你能，你必须能！”柳淑仪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将素雅的衣角抓的死死，“我绝对不要我的女儿嫁去踏雪国！听说在踏雪国还有一个习俗，便是女人嫁人之后，若是有位分比男人高的人看重了这位夫人，两个男人就会举行一场比赛，赢家当夜便可以直接带回这个女人。我……我绝对不要自己的女儿去到那种地方！这件事的决定权在太后手上，太后对你那么好，一定会听你的，你可以劝太后，要她不要嫁大公主！”

素雅看着柳淑仪的样子只能默默叹气，她很明白柳淑仪的爱女心切，有一丝一毫的可能都要付出百倍的努力去做。

就如同如今的她，费尽百般精力去守护自己腹中的孩子，是一样的。

“可莫说我不知太后究竟会如何决断，即便我知道，我也不知该如何帮忙。更何况，”素雅无奈的看看柳淑仪，“这件事的最终决定权，到底还是在皇上手上。”

柳淑仪甩开了一直抓在手里的衣角道：“如今我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要是掉下去了，谁也别想活。无论是你，还是他敬王，都必须帮我，否则，你们就要一起给我的大公主陪葬！”

那般癫狂的样子，直叫素雅都浑身发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