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哑——”枯藤老树，鸦声阵阵，为这样的夜晚平添几分神秘与阴森。对面的树杈上，一条腿晃荡了一晚。树下的狗朝着树上也吠了一晚，这会儿无力地趴在了地上喘着气。然而那半眯着的眼睛却不时地瞟向树杈。

一壶酒，一块肉。“晚风无眠，秋月无声。孰道人生如梦，不过三千繁华与你无缘！”仰脖举坛，然而不知是风吹过还是喝多了，那最后半滴琼酿竟然徒然滴到了身上。

“汪汪汪……”

“哎！你说你叫什么，瞧瞧！惊了我的酒啊！”男子很是遗憾的摇了摇坛子，奈何空空如也。沉沉的喘了一口气，将手里的坛子负气般的扔出去。“哐！”

“汪汪汪……”男子一下子窜起，抬头看着前方的楼宇，“嵌雪楼”三个字映入眼帘。眼里是说不出的复杂，凌乱的发丝在风中飘动。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白瓷杯凌空而来！男子瞳孔一紧，一个翻身，白瓷杯与自己的脸颊擦过。一手执杯立在树下，那条狗立刻窜起炸了毛。然而男子只是盯着嵌雪楼，一动不动。

“酒多了，喝杯茶解解酒吧！”燕云藏温和的声音远远传来，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你知道我跟着你四年了，就是不愿意见我，为什么？”男子大声吼道，看了一眼白瓷杯里淡黄色的茶水，仰脖饮进，潇洒的将杯子向着嵌血楼的墙头砸去。

没有意料中碎裂的声音，一个白色的身影飘然而过将白瓷杯接住。“这可是天涯最喜欢的一套茶具，要是少了一个，她回来怕是要发脾气的！”

“你终于肯见我了？臭书生！”竟然是他，当初天下楼里的蓝衣汉子！

“喂，你究竟想怎样？跟了我这么多年了！”好笑的看着下面的他，四年了，他居然变化如此大。如果说当初的他是个江湖游客，现在的他便是一个落魄浪子。

那件陈旧的蓝色袍子皱的不成样子，发丝凌乱，胡茬一堆。最关键的是那脖颈间一道疤一直延伸到敞开的衣襟里。曾经，那是怎样的场面造就的伤口啊？

昔日的潇洒已然成为了今天的不羁，那份豁达也飞到了九霄云外。莫非他的日子是如此的不好过？

“怎么，觉得如今的我入不了书生你的法眼了？”轻嗤一声，蓝衣汉字仰头道。是，眼前的男人不是自己可以攀比的。且不说那份谪仙般的脱尘离俗，就是他的身手和江湖地位就不是自己能够企及的！“也是，我什么时候入得你的眼了，飘渺风神！”

曾经他以为他们可以是朋友，可以使莽莽江湖中的伙伴。可是自己却看不清和他之间的差距！

燕云藏飘身落地，飘逸的身形恍若一片洁白的羽毛从天而降。衣服一休，雪白的衫子纤尘不染，邪魅的俊颜无人可比：“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没有往日的落拓，一本正经的样子让蓝衣汉子很是不习惯。

“不是你的原因，是我的！”

“你？你怎么了？”汉子眉心一跳。四年来，他以为燕云藏是不想见自己，可是他有非跟他不可的理由。所以就算不要面子，不要里子，他都要跟着他！

“呵，相识四年，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季镜堂！”燕云藏踱起步子，晚风拂起他的衣袂，让那谪仙般的人物显得越发出尘。

瞳孔陡然放大，可是下一刻他就一副了然的样子看着燕云藏：“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没有！起码我们相交的那三年不曾留意过。”

“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知道，是吧！”

“是！”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注意到要查我的？天下之大，然而要瞒住你的事情，我想该是了了之数吧！”

微微一笑，漆黑的眸子在黑幕下闪耀着智慧的光芒：“你说的对，只要我想知道的事情，那我就一定会知道。注意你，是因为你对东厂的那小子很有兴趣。”

“你……”目色一紧，季镜堂翻翻眼睛，“还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吧！”这家伙还真不是一般的神，似乎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真的是神吗？

剑眉一动：“知道你是御林军，知道你是因为受到锦衣卫的驱使，知道你是流落江湖的官……”

一扬手：“停！你说，我是受到锦衣卫的驱使？你连这个都知道？”他很是郁闷，这件事情他自己都还只是在三年前才知道的！

“御林军统领陈德早就归顺冯成涛，你为陈德办事不就是冯成涛的属意？”

咬咬牙：“陈统领也是情势所迫。锦衣卫树大根深，御林军的天早就过去了。就如王振的存在，使得锦衣卫也变得略显多余。陈统领对我有栽培之恩，此恩不得不报。原以为他寻找邵氏余孽是为了让御林军重振雄风，博得皇帝的信任。”

“然而我却发现不只是陈统领，大部分同僚都为锦衣卫所制。于是就像着一边敷衍陈统领的命令，一边查清这件事。我才知道陈统领的家人一直被冯成涛挟持，不得已才成为锦衣卫的爪牙。不想他却被冯成涛利用，命我立下军令状。邵伯谦一直都未现身，我以为我死定了。但我发现相交三年的书生竟然会是飘渺风神，兴奋之余就想让你帮忙。可是似乎我就再也无法接近你，我才恍然大悟，我结识的是书生而不是飘渺风神。”季镜堂长叹一声，满面苦闷。

“那身为御林军又何以会落魄至此？就算宫闱之内已经变了天，王振始终都没有把矛头指向你们吧！”

点点头：“王振是没有将矛头指向我们。可是冯成涛很不满意我的作为，一心想着要整治我。百般无奈，有不想继续为他办事，才在陈统领的帮助下远走天涯。然，冯长涛怕我投靠王振，就派人追杀我。所以……”话已至此，语气陡然转变，冷冷地说到：“燕云藏，无论如何你都要救我！否则我就真的死定了！”

燕云藏歪了歪脑袋：“又让我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