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一天在朝堂上，他不顾一切的顶撞了柴小妖，他说了妖后祸国……他说了外戚乱政……

市井说，这就是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吧！

他笑，仰头大笑，形状疯癫。

小桃若地下有知，是不是已经安然的闭上了眼？可他将来老去，谁又来合上他的眼呢？

柴小妖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明明有泪，却也是笑，笑着向一片白茫茫的梅花林里走去。

奶妈说，小桃临死前的嘱托是，“无论到何时，请一定要帮帮皇后娘娘，她这一生太苦了，可我，受她恩惠，却辜负了她。”

令狐绹就那样看着柴小妖的背影渐渐的消匿在了自己模糊的视线中，一遍又一遍的喃喃道，“究竟是你欠了她……还是她欠了你呢……”

那一日的风雪中，柴小妖也许看见了梅花林中，那一对彼此相拥的恋人，可她只是阻止了宫人们的打扰，笑了笑，便转身离去了，她以为自己身边又将多一对终成眷属，却料不到，料不到冥冥之中，又是痴男怨女的情节。

她也曾为这样的情节痛过，那一日，看见小桃在自己的凤床上承宠，看见小桃在李怡一脸的无所谓中，转过头来望向自己，她明明听到了心碎的声音，她明明想要大喊着哭出声来。

却只因，小桃曾在众人都离她远去的时候，选择陪她逃出皇宫，去见一个被朝廷通缉的要犯。

却只因，小桃曾在自己最孤立无援的时候，穿上那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对自己说，“娘娘放心，奴婢去！”

却只因，这世上若没有小桃，恐怕早也就没了自己这一号人了……

所以，哪怕那么痛，也要把她送到李怡身边去，笑着说，“桃采女，本宫和你，总算两清了吧。”

小桃哭了，她也跟着哭，只是如此面对的，坐着哭的两个人，却再也无法彼此依偎，相拥而泣了。

只是，她也没想到，这一日，也是永别了。

“娘娘……起风了。”

侍女把披风往她肩上一落。

她抽了抽鼻涕，使劲儿的捏着领口裹了裹，“又是十二月了呢！梅花又该开了吧？”

她伸出手去，接住一片摇摇晃晃的雪花瓣，便听得雪地里一声脆呼，“下雪了！长安是真的下雪了呢！”

她抬眸，远远的望去，只见梅花林里，一道桃粉色的身影，跳跃着、欢呼着向自己跑来，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连连抓了身边侍女的袖子，惊问道，“那女子，是谁？”

侍女一怔，不解道，“娘娘，您不记得了？那是莲妃娘娘的小女儿，大唐的二公主殿下，永福公主呢！”

柴小妖一下子跌回了椅子上去，眼神里说不出是失落，还是释然，“是她？原来是她。”

似乎是怕她又忘记了什么，那侍女笑着又道，“先前，莲妃娘娘已经向皇上求了，要把永福公主嫁给吏部侍郎于敖大人家的大公子呢！要不是如今被司徒大将军谋反的事儿给牵扯进去的话……”

话未落，却见梅花林中，隐约追来了一个身着鹅黄色九鸾袍的少女，一脸的义愤填膺，从永福公主手里一把抢了个白色的泥人过去，朗声笑道。

“妹妹还真是稚嫩呢！都是快订婚的人了，还玩这种小儿科的东西，你羞是不羞？”

永福公主被抢了东西，先是生气，却听她说出这番话来，反倒去了七八分怒意，扬起一脸的得意来了，冷道，“那是自然，于琮哥哥送我的东西，纵然是小儿科，也比某人没有，非要来抢夺别人的好吧？”

那鹅黄袍子的少女顿时气得火冒三丈，狠道，“你说，是我抢了你的？”

永福公主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那鹅黄袍子的少女“啪”的一声把那白色的泥人扔进了雪堆里，上脚踩了上去，边踩边道，“我就是抢了你的，怎样？我看你还怎么炫耀！怎么在我面前炫耀！”

那每一下，都像踩进了柴小妖的心里一样，因为那身着鹅黄色九鸾袍子的少女，不是旁人，正是她的大女儿，万寿公主！

永福一时放声大哭起来，趴下身子，去抢万寿脚下的泥人，却被她趁机一脚踩住了手指头，“你母妃都被我母后给关进大牢里去了，你这小贱蹄子，还敢说是我抢了你的东西？”

说罢，便要狠狠的踩压下去。

此时，却响起了柴小妖凌厉的一声，“放肆！”

众目望去，只见柴小妖坐在凤椅上，膝上盖着一张熊皮袍子，脸色泛起肃杀的白，一双厉目死死的凝着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