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不记仇也就罢了,竟还能整军来救自己,当真是稀罕极了!
却听宁莲又道,“当时娘娘一晕倒,这宫里全都乱了套了,这一夜,全亏了三殿下在娘娘床榻前,衣不解带的伺候着,才不至于出了岔子,天一亮,才被奶妈哄着回去睡了,小小年纪,这份孝心当真难得啊!”
说着,又冲她郑重其事道,“临走前,三殿下还说,要娘娘醒了,才下令发落司徒安阳呢!”
柴小妖把那一脸的表情全收入了眼底,忽的把手里的圣旨一合,挑眉道,“怎么?才一日不见,便一口一个的三殿下如何这般的好了,难不成,你是想做本宫的儿媳妇了么?”
宁莲一怔,双颊憋的茄红,嗔怒道,“哪有这回事?娘娘惯会取笑跟前的奴才了!奴婢……奴婢只是……”
眼巴巴的瞅了瞅她,终于还是吐出字来了,“奴婢……只是觉得三殿下的性子,可以托付天下。”
柴小妖一刹那间,如同被雷击中了一般,定定的愣在了当场,脸上的笑意顿失,“你……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微颤着,泛着愠怒,也透出肃杀之气。
宁莲见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泣道,“娘娘息怒,奴婢一时口不择言……还请娘娘恕罪。”
柴小妖就那么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她,双眸就像一把刀,从她的脸上狠狠的扎了进去,要看穿她,看透她。
而那种似曾相识、相见恨晚的关切,已经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对陌生人的戒备、或者说是对敌人的探究。
宁莲深深的明白,柴小妖已经再也不会信任她,也再也不会把她当成自己人了,甚至于初见,递给她擦泪的那条丝帕,也会怀疑是她有意的安排,是别有用心的开始。
看着宁莲哭,哭的那么真实、伤感。
柴小妖终于还是忍不住动了动嘴,“每天装模作样的,不累么?”
她的手向殿外一指,挑眉道,“滚出去!本宫以后不想再见到你,还有三殿下,也一样,听清楚了么?”
宁莲的哭声戛然而止,抬起头来,使劲儿的凝了凝她的冷脸,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就应声退了出去。
在殿门关上的那一霎那,柴小妖的脸上,流下两行清冷的泪,啪嗒啪嗒的落在了杯子里,脆生生的响着。
其实,从坐上这张凤座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经料到了这样的结局,无端靠近的人,是真心也好、是假意也罢,她都不会接受,更不会掉眼泪,就像卜洛分说的,这宫里的人,太苦了。
尤其还是,不得不坐在这张椅子上,独领天下的女人,她的苦,更是无人可说。
柴小妖抚摸着凤袍上金线绣得盘龙花纹,莞尔一笑,脸上两行泪痕在柔光中熠熠生辉,别样的耀眼。
听了她醒来的消息,三皇子李泾是第一个来探望的人,看到殿外哭泣的不成样子的宁莲,奶妈也硬是掐着他的胳膊,不让多问,就径直进了殿内。
“娘娘……老奴和三殿下来给您请安了。”
龙涎香笼起的烟雾缭绕中,柴小妖半支起胳膊,侧倚在软枕上,看了看奶妈模糊的轮廓,微笑着抬抬手道,“赐座。”
李泾还看得殿外有一些出神,被奶妈挡着,便不甘不愿的坐下了,刚一开口问道,“宁莲她……”
奶妈便跺了脚,打岔说,“宁莲她真是不懂事,能在娘娘跟前伺候,那是她祖上积了大德,还有脸惹娘娘不痛快!依咱们三殿下的意思,就该把她拖出去杖毙!省的在这儿哭哭啼啼的,看了让人晦气!”
李泾刚抢白了一句,“才不是呢!”
奶妈便又叉了腰,狠道,“对,若是杖毙也不能让娘娘消气儿的话,就赐给那些个小太监对食吧,好好的教训一番,她将来才能记得这宫里的规矩!”
柴小妖刚哭过不久,又听了这样的吵闹,只觉得一阵头痛欲裂,连连不耐烦的喊道,“够了!够了……”
平复的眼眸,白了奶妈一眼,“你先出去吧,本宫有话,要和泾儿,单独说说。”
奶妈是一百个不放心,可也到底不敢违逆,只得应了声,又狠狠的睇了李泾一眼,才悻悻的走了出去。
殿里只剩下母子两个人,李泾却是坐的不自在了起来,视线一直怯怯的向殿外飘去。
“喜欢宁莲么?”
沉默了良久,柴小妖却忽的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李泾一怔,反复的咀嚼着这句话的意思,却又听到柴小妖重复了一遍,“本宫问你,到底喜不喜欢宁莲?”
似比刚才那句,还要尖锐几分,柴小妖的眸子里,也尽是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