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李怡颇为感动,想来这么多年,一路提拔,直到拜他为相,倒是不曾看错他。
“尔等也是食朝廷俸禄的,为何太子稍有病痛,尔等不思像令狐公一般,祈福、探望,反而在此妄议废立!”
诸臣闻言,怯怯的盯了一眼令狐绹,心中愤恨丛生,却只得跪了地,谢罪。
李怡见状,拂袖冷哼一声,又道,“且念尔等入侍多年,也是无心之语,太子还在病中,不宜杀生!朕也就暂不追究了,可若再听到哪位卿家有此言,依谋逆之罪论处!绝不姑息”
李怡这般说着狠话,便退了朝去。
殿内诸臣都捏了一把冷汗,谁也不敢再说什么,却是纷纷对令狐绹嗤之以鼻,起身离去。
李怡下了朝,便匆匆忙忙的往太极殿赶,却在临近荷花池边,抬眼见到了漼儿,他猛地住了步子,却不准跟着的宫人们出声。
只见几个老宫人扶着漼儿在荷塘边上站着,往池子里扔食,引来无数的鲤鱼争抢,漼儿自个儿乐的咯咯直笑,还说道,“尔等蠢鱼只知争抢食物,毫无大志,可悲!”
李怡初听得四岁的孩子能说出这样惊人的话,只觉得稀奇,再欲上前,却看见郑太后已经来了,他心里猛地一窒,转步又匆匆的往太极殿去了。
先前因为立李渼为太子的事儿,郑太后一见了自己就来气,不惜绝食卧病,如今,她的病方才好了些,还是不见的好。
太极殿里,李渼浑身红肿,日日嚎哭,柴小妖急的直掉眼泪,几次催问卜洛分何时能寻得良方,得到的总是一句,“得病不是一日所至,治病也自然非一日所能成,请娘娘耐心等候。”
她心里不知这到底是卜洛分的安慰托辞,还是他真的需要时日就能治好李渼的病。
日夜悬心,牙口上火,竟是连脚面都有了浮肿。
“娘娘……还请为大皇子、公主们保重自个儿的身体,您出了月子可还没几日啊!”
奶妈跪在她面前,身子一低,头垂了地,甚是虔诚。
柴小妖只得喝了一大碗浓浓的苦涩汤药,又回到内室,在李渼的床榻边儿上,关切的看着宫人们服侍,生怕出了一点点差错。
小小的李渼昏睡在床榻上,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宽厚的额上冷汗直冒,不过半月,已经瘦得不成人形,浑身上下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抓痕和瘀伤,看得人心如火烤。
“娘娘……”
忽的一声闯入柴小妖的耳朵,她眸中水色一凝,望向殿门口的卜洛分,眼前一亮,“豁”的一声从榻上站了起来,急道,“你可是有医治渼儿的办法了?”
卜洛分头发散乱,胡子拉碴的站在幔帐外面,一脸的欣喜之色,手里还死死的捏着一本竹简,冲着众人一扬,“古书中有记载,太子殿下是先天不足,又中了腐骨之毒!”
腐骨之毒!
柴小妖此前从未听说过,不禁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单是听这名字,就有够吓人的了!
宫人们连连退后,让出道来,让卜洛分急急的进了内室,一番针灸、施药,日头已崭露头角,和煦的红光照亮了满殿,看得人心里异常的暖贴。
但见李渼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开来,柴小妖捋着胸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欣喜道,“太好了!”
待遣了宫人们各自散去,殿门轻掩,柴小妖才问及腐骨之毒一事,只听卜洛分略带哀叹道。
“所谓腐骨之毒,也就是从那些因中毒而死的腐尸上,刮下来的骨头,做成种种小玩意,然后给那些先天病弱的人拿来玩赏,时日一长,那人也就会中了此毒,而且还极不容易查出毒因。”
一顿,冲柴小妖深深的凝了一眼,浓道,“恕微臣直言,这早已是汉朝后宫中流行的法子了,如今,已是唐宫,怎还会有此毒物,非学识渊博之人不能掌握此法啊!”
提起学识渊博,柴小妖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人,竟是令狐绹!
可他是太子太傅,太子若继位,他的荣宠可想而知,断断不会帮着别的妃嫔来谋害太子的!
难道,他是因为小桃的死记恨于她,所以挟怨报复?
这念头刚出,便也被她否定了,令狐绹若想报复自己,先前她身陷囹圄的时候,他坐观上壁就好了,又何苦飞鸽传书,让司徒安阳回长安来救她呢?岂不是自相矛盾吗?
“想不通……想不通。”
她坐上榻,只觉得头痛欲裂,奶妈却笑着上前,递给了她一碗参茶缓缓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