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胖子到底是惜命的,权衡之下只好灰溜溜地走了。反正柳安这欠钱的大爷是当定了,就算明儿个他们再来,她也绝对不会乖乖地奉送银两给他们。
关紧大门,三个人赶紧把柳越娘扶回床上,柳越娘这一动弹,这些日子新长的嫩骨头就又断了。她躺在床上轻轻地奄呜,柳安瞧着怕是不行,便要林大郎去请大夫。
“别去别去……哎……”柳越娘抓住林大郎的袖子不撒手,“不碍事,躺躺就好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娘你这不是故意让咱们担心吗?”柳安道,拉开她与林大郎。
柳越娘摇头:“你是不知那两个混账东西的脾性,现在天色晚了,若是大郎一人进城去请大夫,说不定他们就候在半路上等着害大郎。何况眼下去城里,就算将大夫请了来,可怎么回去?到时城门都关了,难不成让人挤在咱们家吗?”
“那咱们村可有什么跌打郎中?”柳越娘说的也有道理,她只好另寻法子。
“咱们村子小,没有郎中。”林大郎道,握了握拳,“不碍事,我去城里请大夫。若是天晚了回不去,那我的屋子让予他住。”
“说什么瞎话。”柳越娘赶紧瞪了他一眼。
林大郎眼神一颤,看看柳安,就懂了。家里有女眷,要是让陌生男子夜宿在家,怕是遭人闲话。母亲的腿脚要紧,但是柳安的闺誉也同样要紧。说实话,他也打心眼里不愿意让别的男人来住。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柳安只好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按照以前学校里保健课学的求生技能,在柳越娘的腿上帮上两根固定的木头,然后用布条缠起来,防止她今夜睡觉二次受伤。
等柳越娘入睡,三人方走出屋子。
“实在太可气了!”沫儿咬咬牙,这些日子柳安跟林大郎都不在家,只有她陪着柳越娘。虽说之前对寡妇的名头也曾嫌弃,可再碰上那两个胖子,她就不知不觉地跟柳越娘站成一线了,“小姐你没看到,那两个混蛋实在太可恶了,他们骂夫人是扫把星,赖她毁了家里的生意,还害死了……”
“嘘……”柳安赶紧让她打住,尽管沫儿不自觉喊柳越娘为“夫人”的话让她多少有点欣慰,可是这些话当着林大郎的面讲出来,可不是火上浇油嘛!
“哦哦哦……”沫儿后知后觉地点头,眼睛撇撇林大郎,深感同情。
林大郎闷不吭声地,走到墙边突然猛拿拳头砸墙:“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他浑身发抖,脸色发青,恨不得两个胖子就在跟前,狠狠修理他们一顿。
“哥,”柳安皱眉,这么自暴自弃的样子她可看不下去,“你这么折磨自己,岂不让别人快活?”
林大郎愣了下,忙把手收回来:“你说得对,我岂能让他人痛快。”
“哎呀,都流血了!”沫儿惊叫,“我去拿药。”说着就匆匆跑回屋去。
柳安把林大郎拉到台阶坐下,捧起他的手轻轻吹了几下:“你瞧,沫儿其实挺关心你的,你这么伤害自己,倘若真有什么,叫咱家三个女流之辈如何是好?所以往后,你得管好你自己,你好了,咱们才能都好。”
“……是。”林大郎盯着她的侧脸,月光柔和地照着他们,他觉得手上就算流点血此刻也无所谓了。
柳安掏出帕子给他抹掉上面的泥沙,继续软软和和地说道:“眼下咱们得想办法真正了却此事才对,那两个叔叔如此狡诈,我怕明天他们还是会刁难咱们。我说句实话,这宅子想必他们是非要到手不可的,娘可有跟你说过什么?倘若咱们真要离开这里,往后如何安身?”
林大郎倒也通透,知道柳安是担心他们娘俩舍不得房子。便道:“娘说了,无妨。咱们能在一块儿才是最最紧要的。”
有柳越娘的这句话,柳安心里就踏实多了。即便那两兄弟无赖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使劲手段占了这房子,那他们几个也有心理准备,不至于被打击地太彻底。当然这是最没骨气的想法了,在这些结果都没有发生之前,她会首先拼力保全现有的一切。只是事实终归是事实,他们如今的处境是活生生的弱者。
值得庆幸的是,柳越娘并未将手头的钱还给林家两兄弟。一是知道钱不够,想等柳安林大郎回来再作打算,二是那两兄弟说的话实在难听,她往日一个人听也就算了,如今身边还有个沫儿,她顾不了里子还能不顾面子吗?自然是要在一拍两散前出口恶气了。所以两兄弟这一趟也没好受,没拿着钱还讨了顿打。
“眼下咱们还能有什么打算,我想过了,还不如将这宅子卖了给他们。一方面还清之前的债,另一方面咱们还有盈余,想做什么不行?”林大郎把在脑子里转了无数遍的想法说了,听起来似乎也是最后的办法了。
柳安当然反对:“哥你糊涂了,难道忘了米铺是怎么没的?如今又是怎么被逼迫的?你对他们妥协一步,他们就能逼得你退后百步。你称了人家的心,人家却不一定能给你好日子过。这法子,万万不能试。”
林大郎捶脑袋,懊恼地道:“是是是,你瞧我这破脑袋,尽出馊主意。”
“快别捶了。”柳安赶紧握住他受伤的手,“你也别急,在天没亮之前,咱们都能继续想法子。你先告诉我,当初娘欠的究竟是多少银子?”
林大郎勉强振了振精神:“十五两。”
“十五两?”十五两银子经过两年的时间竟然翻了一倍多的利息,比房贷还恐怖。柳安咋舌,“如今的利息这么高?”
林大郎摇头:“不知道,这是他们说的。”
“这利息可是娘跟他们一起定的?”
“自然不是了。”
“嗬……”柳安这才明白了,“也就是说,这是牛不喝水强按头的事儿了。是非黑白都是他们说了算,那还要咱们的嘴干什么?哥,你别担心了,这事儿我有法子。”
“你有法子?”林大郎惊奇。怎么才说了三五句话,十三娘就能想出法子来?
柳安点头:“明儿一早你先去城里请大夫,顺便跟你们管事的请个假。你今儿回来得急,想必也没有跟他们打招呼,到时候要跟他们好好说,买些佐酒的菜也行。”
林大郎一一记在心里,但是大难当头总有些忐忑:“那你呢?”
“我已经跟掌柜的告了假,你不必为我操心。”柳安笑眯眯地道。
“哦……”林大郎勉强赔笑,心里却怪自己怪得厉害。瞧瞧十三娘,说话做事有板有眼,而自己大她一截,却还让她操心着。真是有些抬不起头,让他胸口也闷得慌。
沫儿取来治血口的伤药,给林大郎洒了一些:“这药是二奶奶塞在小姐包袱里的,就怕小姐磕着碰着。如今正好用上了……”
“你们带过来的,自然是好东西。你的二奶奶,想必也是个好人……咝——”林大郎别开头,药入骨血竟十分刺痛,他咬着牙才没让自己喊疼。
柳安笑笑,这么多天过去了,不知道二奶奶好不好。其实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被抓了出来,老太太有心要弄死她,怎么会让二奶奶好过呢?如今的二奶奶风光不再,是不是也同自己一样,也面临着巨大的困难呢?
此时一颗流星骤然从南面天空滑落,快得人眼都来不及看到,就只剩下了一条美丽的光弧。
“呸,真晦气,是扫把星!”沫儿赶紧抹眼睛,让柳安也跟着学,“小姐快擦擦眼,不干净。”
林大郎窘着脸,对于沫儿张口就是“扫把星”这个词,很是不舒服。
柳安“噗”地笑出来:“傻瓜,那是流星。”
“流星?”林大郎头一回听说扫把星叫流星。他的眼睛张得大大地,努力想从柳安脸上看出些玩笑的意思。
柳安就想,原来古代人都不知道流星是什么啊!她说道:“流星就是天上的星星掉下来了。”呃,也只能这么粗白地解释了。
“掉下来了?”沫儿吃惊,“这可了不得,星星怎么会掉下来?”
“……我听说,地上若有一人消失,那么天上星星便会掉下一颗。应该,应该是这样吧……”看着两双求知欲特别强的双眼,柳安没好意思往深了解释。只好随便说一说,满足满足两人的好奇心。
“原来如此。”林大郎感慨,“不知这世上又是谁消失了。”
“哥……”
林大郎想起了父亲,那会儿父亲去世,他怎么就没见过这流星呢?这说法真是勾起了他多年前失去亲人的伤心,他的神色淡淡地,眼角有泪,却不想让它掉下来。
该来的还是来了。第二天林大郎特意起得十分早,怕赶不及回来。但有人同样也来得十分早,林大郎前脚走了不久,林宅的大门就被拍响了。
“嫂子!他嫂子……”
“跟她客气什么?柳寡妇,柳寡妇开门!”
好熟的对白好熟的桥段。柳安出门疑惑,可这拍门的声音怎么不是林家两兄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