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沉默许久后,终不再提起那些话来。
我其实是知道这个男人的心思的……他不想我离开,却也怕自己真的再也站不起来,拖累我一辈子。可他不知道,我早已不在乎他是不是能创造这个奇迹,不在乎他能不能陪着我走完这一生,因为,只要是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司小北在第二日来看望司南的时候,满脸潮红,有些忐忑局促地向我郑重地道歉。
其实我从来不介意那一巴掌的,或者,我应该谢谢司小北的,至少那一记耳光让我原本很是难受愧疚自责的心,得到了些许的宽慰。
要说对于司南没有愧疚那必然是假话。我又何尝没有在深夜里惊醒,自责难以地掉眼泪,又何尝真的如自己说起地那般洒脱、那般地云淡风轻?每个人都知道我在司南面前故作淡然,甚至连司南也心知肚明,却没有人将一切拆穿,除了他,韩东阳。
韩东阳是在第二天闻讯赶来的。对于他的来访,司南的兴致显然不高。两个男人气氛冷清着聊聊几句话便也作罢。
韩东阳在临走前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他说:“别太压抑自己有时候,其实大家看到这样的你都会心疼,他,我想更甚。莫染,我向来知道你的坚强,所以,既然决定了,就要勇敢地走下去!累了,我这肩膀可随时等候着。”
我笑了,眼角地眼泪消逝在他厚实温暖的手指下。
原来,在这样的时候,有这个懂你的老朋友,真好。
韩东阳告诉我,司南为了救我而受重伤进医院急救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甚至还有人在微博上曝光了事故现场的视频。而最出乎大家意料的却是那些司南的忠实粉丝的反应。
我本已经做好了成为过街老鼠,被那群小姑娘口水淹死的准备。当然,那种境况下,连死都不曾害怕过的我,更是对他们可能有的反应置之罔然。可当我走进医院,低着头,掩好墨镜,拉紧了衣角的时候,却再遇到了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粉丝会会长,那个长的有点圆地小姑娘。上一次见她,还是在司南和林梓茕闹绯闻那会,转眼,物是人非。
她眼里有明显焦急和担心,手里捧着一束鲜花,还有四五个盒子,包装地很是精美,最上面是一个大号地保温瓶子。
我对她温和地笑了笑,安静地等待她开口。谁知她却什么也没说地将东西和鲜花悉数递到了我的手里,然后自顾自地说起:“保温盒是我妈一大早炖好的大骨汤,还有几道开胃的清淡小菜是另外一个姐妹亲手准备的,我们问过医生了,没有问题可以稍稍吃点的。鲜花是粉蔷薇,是司南说过的,给他记忆最深刻的花,没有太大的刺鼻味,放在他的病房里吧,能让他保持好心情。”
我惊诧地抬眼看向这个圆脸小姑娘,迟疑地问道“你们,没有其他要说的了?”
几个粉丝都是年纪相当低小姑娘,彼此互相看了看,最后那圆脸小姑娘颇认真地看了我一眼,用带着几许不情愿,却十分真诚地口气对我说道“苏姐,这几天你辛苦了。谢谢你陪在司南身边,有你在,我们大家都很放心。我们知道,司南是真的在乎你,请别再让他受到任何一丝一毫地伤害!拜托你了……”
我从没有想过她会这么说,本以为会是漫天地辱骂、责难,却在这一瞬成为了最无私地默默支持和守候。这些年轻朝气的面孔,在那一刻,变得可爱起来。
拎着保温盒和大束鲜花走到司南的病房里,心里一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触来,我想那应该是感动,一种因为她们如此深切地喜欢一个明星,愿意为他付出这么多的感情而感动。却也有淡淡地羡慕,后悔自己年少的时候,不曾如此全身心地付出地追过哪个明星。
高级病房内,司南正在费劲地挣扎着想要下床,我一见他马上就要跌下床铺的架势,唬地小跑了两三步,也不顾手里的东西,就凑到他跟前拦住了他下一步的动作,将鲜花和保温盒子一股脑地放在床头柜上,一把扶着他的手臂急道“你要干什么?不是让你有事情找护士帮忙么?”
司南的脸色不好看,额头上有大颗大颗地汗珠,显然能移到床边上,已经耗费了他许多力气。看着这个样子的他,透着几分倔强和受伤,我的心里顿时百味陈杂,却又担心口吻重了些便会打击到他,只得放缓了语调继续说道“你明知道现在自己的身体最需要的是休息。复健也是按部就班来的,我们不能操之过急了。”
司南半晌才吭声,他说,带着深深地自嘲“苏莫染,我现在就是一废人,真搞不明白,你这么不依不饶地跟着我究竟有什么好图的?!”
彼时的司南侧身坐在床沿上,喘着粗气,他别开脸,不愿看向我。
他说不知道我现在死乞白赖地在他身边照顾他,究竟还有什么好图的。我却知道,当年,当我第一眼瞧上他的时候,从来就没有想过图过他司南任何东西,一个落魄的少爷,对当时还是万千宠爱的大小姐来说,想要的从来,也只有那最沉也最容易被忽略的爱了。
我假装没有听见他说的赌气话,只是轻手替他将衣摆拉拉好,然后柔声问道“你前面想去做什么?喝水?还是想去卫生间?”
司南淡淡地瞥了我一眼说道“很好……苏莫染,请记得你之前承诺我的东西。我一定会尽快站起来的,站起来了……”
“我就离开。”我接过话来,然后从他身后,双手费力地架着他的肩胛骨,将他拖回了床榻上,盖好被子,从床头柜旁拿起开水壶,朝已经空空如也地水杯里倒满了一杯开水,而后轻轻搁置在他的手里。
“以后想要喝水,就喊我或者护士一声。”我说,而后将保温盒子打开,里面还冒着热气的大骨汤,正飘香四溢。“司南,你可以自暴自弃,你也可以不待见我,一个劲地想将我撇开,但请你想一想那些喜欢支持你的粉丝。这些,都是我在医院楼下,她们眼巴巴送来的。也许你会觉得和她们非亲非故地,可人家却是付出了真心来支持和喜欢你,你这样闹别扭对的起谁?”
我将保温盒里大骨汤,拿过小碗盛了出来,放在了他的小桌前,看着他一脸若有所思、迟疑着却伸手拿起了汤匙地模样,淡淡笑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从包里掏出手机,竟然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而当我接过电话后,脸色苍白一片,手机死死拽在手里,心莫名的有些空洞起来。
许是见我表情不对,司南看了看我,终是不放心地开口问道“怎么了?接了电话就魂不守色的,出什么事了?周齐那小子又闯祸了?”
我怔然地摇了摇头,然后坐下,许久才抬头和司南说道“派出所来的电话,他们说林梓茕昨晚上在看守所里试图自杀,最后被及时发现,保住了一条命,可是……他们说她已经神经异常,疯了。”
司南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本来刚刚拿起汤匙的手微微一顿,放了下来。
我自顾自地说道“我不敢相信,她最后竟然疯了。派出所的民警同志说希望我明天可以过去一趟,也许我出面劝劝她,还有一线生机,至少让她不要再轻生了。我……”我停了下来,看了看司南,他似乎也正聚精凝神地听我的决定。“我答应了。”
司南的脸色浮现一丝怒气,却没有说话。
“我是真的想见见她,也许我不去见她,她还会继续做傻事。”我说。
“苏莫染,你居然答应了要去见那个疯女人?!你就不怪她,不恨她?”司南说道,语气低沉阴冷“你应该很清楚,那天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现在已经……”
“我知道,可一切事情总有因果。当初的因是我亲手种下的,这果也只能我去亲手结束。”我涩然一笑,缓缓走到司南的床边,伸手抱住了他“司南,虽然她真的罪无可赦,虽然我是真的恨过她,可最终,我都不希望这个我曾经在乎的女孩以自杀地方式结束生命。”
司南的手迟迟才覆上了我的背,轻轻拍了两下,似乎听见他叹息的声音。
“去吧,我早知道,你就是心肠软的女人。”他说,带着妥协和苍凉,却有一抹释然和自豪。
第二日,我独自一人去了派出所的看守所里。
尽管心里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可当我看见那个憔悴着,头发疯乱地女人的那一刻,心还是被深深震慑到了。
那是我从来不曾见过的林梓茕,带着说不出的苍凉和悲怆,却用一副懵懂未知的眼神若有似无地看着你的感觉,很不好受。
脑海中,不自觉想起了那一日,隔着车子前镜她瞪着我玉石俱焚的眼神,一阵寒碜划过皮肤。与现在此刻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她自打低着头走进来后,就没有正儿八经地看过一眼,只是自顾自地玩弄着她杂乱的头发。
一旁押着她来的女狱警一脸严肃地看着我说道“嫌犯林梓茕的情绪很不稳定,一会尽量不要说一些刺激她的话。今天一早,有人发现她试图撞墙,诺,额头上那个包就是刚刚折腾出来的。我们已经请精神科方面的医生给林梓茕做了精神鉴定过,确定了她患有重度抑郁和妄想症,情况有些不乐观。你看看能不能开导下她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