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主子,我陪您一起去。您等一下,我去拿灯笼。"春田见无法劝服亦妆,一咬牙,说道。
"春田。"亦妆心里暖暖的,她明明害怕得要命,却还是甘愿陪自己走这一趟,没有真心是不行的。
春田打着灯笼出来了,亦妆看了她一眼,默默的转身向冷宫走去。
一路上阴暗得可怕,四周像伏着一只只伺机扑来的野兽,随时都可能被她们吃了。
亦妆对这一切没有太大的感触,她早就习惯了黑暗里生活,所以这些对于她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但是春田却害怕得要命,灯笼都随着她的手一颤一颤的。
走到冷宫那残旧的大门前,就听到里面有一个女人在疯跑,而另外一个女人追着她跑。
"啊。皇上来了。哈哈,皇上来了。"
"云妃,云妃。快不要再闹了。云妃。"
里面传出一声喧嚣的声响。
"主子,我们还是回去吧。"春田害怕牙齿直打架。
亦妆不理,轻轻的伸出手去,按在那扇大门上,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人开过这扇门了,亦妆感到了手心里厚厚的尘灰,一颗心更是沉到的谷底。
果然是一入冷宫便形同死去,外面的精彩欢笑再也不属于你了,这个世界上也再也不会有任何人看得到你的存在了。
从此,生老病死,自生自灭。
稍微用力,那扇门便艰难的打开了,里面的一切毫无遮拦的现在面前。
月色下,一个头发凌乱的女人在四处疯跑,嘴里胡乱叫着,看到门开,又向张牙舞爪的向她们扑来。
"啊。"灯笼掉落在地上,春田吓得向外跑去,再也顾不得亦妆了。
亦妆安静的站在门口的阴暗下,没有人看得到她的表情,黑暗中,她的眼睛像一颗寒冷的珠子一样,哪么明亮,哪么深不可测。
眼看着那疯女人向自己扑来,亦妆只是轻轻的转了身,右手快速无比的击出,只一下,就将她击昏在地。
"啊。"后面跟着的女人眼看着那疯女人就要伤到亦妆了,不由得惊叫出声,掩住了口,闭上了眼睛。
但是,过了一会,声音忽然静了下来,空气中再也听到疯狂的笑声。
她慢慢的睁开眼睛,那里还看得见那疯女人的影子,黑暗中,只见一个美得让人忍不住停止呼吸的女子,身着宽大的袍子,安静的站在黑暗中,虽然看不清楚她的容颜,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但是却让人心里有一种无言的敬畏。
"云妃,云妃。"她怔了好一会,才慢慢的回过神来,看到亦妆低下身子去,连忙走过去。
"你放心,她没有事,只是晕过去罢了。"亦妆看着另一女子,大约三四十岁左右,长得甚是端庄,穿着破旧的衣服,却收拾得挺干净的,淡淡的说道。
"谢谢你。"那女子轻声说道。她不敢抬起头来看亦妆,只觉得面前的女子就像是圣洁的神一样,让人不敢仰视。看到亦妆要将云妃扶起来,她连忙接过云妃,说道:"还是让我来吧。"说罢,将云妃带回屋子,放在床上。
"她没有事吧?"亦妆跟在她后面走到屋里,目光流转,打量了一下屋子。屋子倒是蛮大,只是有些残旧失修,屋子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只有几张桌椅,其他什么都没有,所幸的是却也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都是老毛病了。只是今晚不知道为什么发作得特别严重。也许——"那女子说不下去,只是深深的叹息。
"生死自有命定,无须太放在心上。"亦妆淡淡的说道。
"何尝不是呢。也许死,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才是最好的解脱吧。"那女子深深的叹息,眼里有幽深的寂寞,她怔了一会,又想起亦妆就在身边,连忙说道:"真是不好意思,给您添了太多的麻烦了。"
"没有什么的。不必放在心上。"亦妆轻声说道。
那女子终于抬起头来深深的看了一眼亦妆,过了一会,说道:"娘娘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这地方,不是娘娘该来的地方。"
亦妆点点头,准备走出去。
忽地听到那昏睡的人哑声叫道:"皇上,皇上,您看,那莲花开得多美啊。"
亦妆一怔,回头,却见她仍然熟睡,再看身边的女子,却已经满脸伤容。
"唉。傻子,皇上都已经去世许久了。还惦记着那些陈年往事为何?"那女子叹息着说道,语气里说不出的感伤。"莲花,只怕这一辈子都休想看到一朵莲花了。"
亦妆默默的看着她,转过身去,默默的走了出去。
这些女人,一辈子只为一个男人活着,即使已身困牢笼,付出一生,也无法挣扎得脱心中的牢笼。
但是,这样的痴心又有谁知道,又有谁在意呢?
一切不过是一场虚梦罢了。
在这皇宫里,一场场花开花谢轰轰烈烈,我们都只是卑微的尘埃,这能随着那风飞扬,慢慢降落。
亦妆一个人慢慢的走回去,天地一片静寂,曾有过的所有喧嚣都消失在夜空中。
人在这天地里是如此的卑微,即使我们奋力喊叫,挣扎,最终还是会消失在时光里。
今晚,亦妆特别多的感慨。
回到落英居门外,却一点都不想进去,又想起刚才那云妃梦里都渴望着一朵莲花,脚步不由自主的向莲园移去。
不知道她还有多久的生命,但是既然自己能够,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完她们一个梦想,虽然于她们的处境无益,但稍能让人开心一点。
避过卫兵,亦妆再次来到了莲园。
淡淡的月色下,莲园还是哪么的美,密密麻麻的莲叶遮盖了大半个莲塘,一朵朵莲花或开,或打着朵儿,在夜色中安静的睡着了。
黑暗中,万物皆有归宿,只有自己一个人独自彷徨。
忽然间就这样哭了,眼泪无法制止的流落下来,亦妆慢慢的蹲下来,掩着脸,轻轻的啜泣。
记忆中,没有父母的容颜,记忆中,没有温暖的怀抱,记忆中,没有一个人爱过自己,没有人在乎自己的生与死。
一个人的欢乐悲喜,像一条鱼一样,把自己深深的埋在深海里,用冰冷的温度来抑制自己对温暖的渴望。
谁知道,其实自己是多么的渴望一个温暖的家,渴望一个坚实的臂弯可以给自己依靠,陪自己一起慢慢的变老,像一个平凡的女子一样,欢笑和眼泪,都任意随心。
但是,怎么也无法改变这些事实,无论是现代还是这深宫里,自己都只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无人关怀,无人懂得,在夹缝之间,独自用力生长。
会不会,有一天,自己也会像冷宫里的人一样,生死无人顾问?
今晚朱鹫天一早就已经来到了莲园,还是没有等到渴望的身影。
重重的失落,弥漫了整颗心。
哪么渴望再见她一面,但是她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找不到踪影。
黑夜里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声,显得格外让人伤感。
他知道,那声音来自冷宫。
在很小的时候,他就常常会听到这样的声音,早已经习以为常。
只是今晚听来,不由得有些感伤了。
朱鹫天啊,你这是怎么了?
你可是桀骜不驯,潇洒自如的桀王啊,什么时候也变得似个妇人一样多愁善感了?
就为了一个女人?
外面多的着女人等着你让她们上一上你的床呢。
你却像个傻子一样傻傻的一夜又一夜守在这里,等待着一个不知道何时才会出现的身影。
还让皇兄给你找来一大堆女人挑着跳入婚姻的坟墓。
罢了,罢了。天下多得是美人等着你去采,何苦执意于一条鱼?
不如就此出宫去快活一番更好。
朱鹫天终于不耐多等了,转身离去,但是走了不多远,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不断的催促自己快快回去,只要回去,就可以找到她。
哪么强烈的感觉,让他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脚已经不受控制的往回走了。
走到莲园,顾看四周,那里有她的身影?
他不由得摇头,看来自己真是疯了。
刚要转身离去,微风中却传来了细微的啜泣声,就像是从对面莲叶后面传来的。
一颗心狂跳起来。
是她,一定是她。
连忙轻轻的绕着岸边走过去,那女人像只兔子一样,一发现不对劲,逃得比谁都快,让人追都追不上。
还真没有见过跑得哪么快的女人呢。
前面不远处,蹲着一个小小的影子,轻轻的啜泣声就从那里传来。
虽然没有看到她的容颜,但是他知道一定是她。
她那满头青丝哪么随意的披散下来,简直要拖到地上了。
这宫里,除了她,还有那个女子会这样披散着头发呢?
但是,为了什么,她哭得哪么伤心呢?
心痛。想将她拥入怀中怜惜。
想要一辈子,怜惜她。
他轻手轻脚的走进她,她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并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