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意袭来,沉星已经没办法考虑更多,孩子似的点了点头,靠在了慕容澈的臂弯里。
睫毛轻轻的覆下来,在瓷白剔透的脸上留下一小片玫瑰花瓣般的剪影,柔和美丽。
慕容澈将她揽在怀里,将唇落在她浓密丝滑的发间,低低的一叹,然后才将她横抱起来,走至内间的软榻上,将她放下,然后替她褪去丝履,掩好被子,凝着她安静的睡容,出神。
不自觉间,脸上已经是温柔漫溢。
慕容澈默默的握住她的小手,细滑冰凉的肌肤让他心头一阵阵的疼痛。
冬日已深。越往北,天气越是寒冷。在这冰雪皑皑的北国,她能撑过多久?现在,他真的后悔,不该让她跟着自己返燕,如果她是留在那个人身边,会不会好一些。
眼下战局胶着,他最担心的是,她撑不到他们攻破凉都的那一刻。
更让他心里没有底的是,虽然前次他知道沉冰玉可以解寒毒,可是解法呢?他仍然不知道。
必须要找到他们西凉的蛊师,恐怕只有他们才知道如何能解。
星儿,好好休息,一切都交给我。我实在是不想看到你那么辛苦。
慕容澈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又用力的攥了下她的小手,才松开,起身出来往药帐去。
药帐中,草药的味道混合了浓烈的血腥,这种味道并不好,不断有军医带着医士来往穿梭在伤员之间,虽然忙碌,但仍然是有条不紊。
他无声无息的进来,没有让人通报,所以一时间也没有人发现。那忙的脚不沾地的医士擦了把汗向长官汇报道:"那边一个中的倒钩箭,那钩子接近心脉了,是不是叫人去请太傅来看看,太傅取箭镞的手法可是没人能够比的上。"
三十多岁的医官闻言白眼道:"你有没有点眼力见,没见太傅是叫摄政王请了去了,这个时候,你撞将进去叫人,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你小子还真笨,你不知道太傅就是未来的摄政王妃么,太傅来帮咱们就已经是天大的面子,还不快点准备好了麻沸散,一会儿本官亲自来。"
医士连声答是,目光里却有点不能信服,那分明在说,你,你行吗?
"嘿,你还怀疑起本官来了。还不快去。"医官做怒道。
医士吐吐舌头,连忙转身去准备,一转身便差点撞上一个人,定睛看的清楚顿时吓了一大跳:"王爷。"
赶紧不论好歹的跪地道:"给摄政王爷请安。"
他这一声已经惊动了所有人,目光都向这边看来,愣了,摄政王不是应该坐镇三军、军务繁忙吗,怎么有空到这药帐来了?为首的医官连忙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不知摄政王有何吩咐?"
慕容澈目光淡淡的扫过药帐中的伤员,便坐了下来:"不必多礼,各自忙吧。"他顺手净了手,在受了箭伤的伤员身边坐下,看了看伤口,便接过医士手中的薄刀、镊子等物,动手给取箭镞。
所有人的嘴巴都张的大大的,何曾见过三军主帅亲自给伤员医治的?
清雅淡泊的男子并不理会周围的人错愕的目光,看了看天色,估计了一下速度,若是等她醒来,这些应该都料理完了才对。
沉星一觉睡醒,已经是漫天的霞影,她想起来慕容澈在茶中给她下"药"的事,顿时气恼,收拾了一下,径自奔药帐而去,没想到见到的却是慕容澈在医官的陪伴下走出药帐,一面走,一面说着什么,医官躬身听从,不停的点头。
慕容澈一抬头,看到她来,扬起雅秀温润的眉眼,露出一个虽然疲惫,却仍安然淡定的笑容,然后点了点头。
安静的傍晚,晚霞在天边绚丽蜿蜒,将他一身青衣染做灿然,清隽如谪仙的面容因了夕阳的映衬更多了几分温厚暖意。
整个人如同一方古玉,有着让人安宁平和的气质。冰冷的北地,因他这一笑,所有的寒冷都不复存在。
沉星知道,事情都已经料理完了,这都是为了能让她好好休息,一时间,迟疑的站在原地。
二人就这么相对而立,谁也没说什么,隔着漫天若软烟轻罗的落霞凝眸相望。
医官见此情景,便连忙借故走开。
慕容澈的眸底漾过轻轻浅浅的笑意,然后向她走来,沉星亦是一笑,快步迎上:"摄政王辛苦,今晚我亲自下厨,给你准备几道可口的美味来,如何?"
慕容澈眉眼舒展,点头:"那就,有劳了?"
自从开战,沉星和慕容澈都是和普通的将帅在一个锅里吃,军情紧急的时候更加来不及顾及这些。所以,像今夜这样的情形,倒是第一次。
只有两个人相对而坐,面前是碗箸。沉星亲手烹调的美味,一小壶的竹叶青酒,这个时候,不去想什么纷纭的战事,不去想什么排兵布阵,只是静静的相对,随意的闲话。月色恬淡宁静的倾斜入户,这个夜晚静谧美好。
有些话题,他们许久以来都在回避,用眼下的战事作为借口,不去想,不去提,可是这个时候却都清晰起来,终归有一日,他们要面对。
"星儿,如果,你的寒毒解掉,你会回去吧。"一盏酒由喉间滑落,慕容澈微微眯起眼眸,隔着灯影凝着她。
沉星苦笑:"说的什么,这毒如果那么容易解掉,我也不用受这么多年的折磨了。"
可是,话里是避重就轻,慕容澈焉能听不懂,淡淡的一笑:"我说如果呢?"
"那你希望我回去?"沉星轻声问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