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屋及乌,或者是,睹物思人?
楚君焕将墨痕放在案上,正准备喝点茶水润喉,那墨痕大约是渴了,舌头一伸,便去拿舌头舔楚君焕杯子里的茶水。楚君焕眯着眼睛瞅着,并不恼,只是有些郁闷的道:"你这畜生,以前跟朕争人,现在,人不在了,又来跟朕抢茶水吃。"
说着,狠狠的揉了揉它的脑袋,墨痕抗议的喵呜一声,干脆回瞪他。
"连脾气都差不多。"薄唇轻轻的勾起,楚君焕揪起墨痕的脖颈:"走吧,左右睡不着,带你去看点东西。"
清冷的月已经西斜。殿门才一开,便惊动了侍立在外的太监宫女,各各跪下请安。
"皇上!"菱儿屈了屈膝,便要上前接过墨痕。
墨痕不接茬,只是在楚君焕臂弯里缩。菱儿再看皇上也没有交给她的意思,只好又退开,然后跟在身后。
楚君焕是去了揽月阁。
虽然这座窄殿并无人住,可是显然是经常有人打扫,十分干净整洁,没有灰尘,没有蛛网,所有的陈设,都还保持着她走那一日的样子,恍若时光停滞在这里。
她曾经住过的那一间落了锁,唯一的钥匙就在楚君焕身上。楚君焕开了门,信手点亮了烛台。
借着摇曳不定的火光,可以看见,四壁挂满了白描写影,画里都是同一个人,或颦或笑,或倚栏,或凝眸,或抚琴,或小憩。衣袂飘曳,容貌绝丽,若清荷出水,又似芍药垂露,画工凝练,极见用心,画中美人,清灵动人,宛然若生。
"她,真的很美,是不是。"楚君焕端详着,眸中有些恍惚,唇角带了一丝如若梦境的笑,像是自语,又像是在对墨痕说。
墨痕趴在桌上,不出声,黑豆般的眼睛却充满灵气的四顾。
星儿。
楚君焕伸出手触上卷轴上美人的面庞,温柔若凝,小心翼翼:"你总是那么犟,这么久了都不肯见我一面。我总怕有一天会想不起你的模样,所以只好把你画下来。"
于是他,一遍一遍的画着她的肖像,一日一帧,挂满一室,墨香冉冉里,回忆着她一颦一笑。
蓦然惊觉,原来记忆里最美的她都留在了凤鸣山中,自她入了这皇宫,便再未见过她眉间舒展过。
始知伤她何深,可惜悔之晚矣。
烛光摇曳,楚君焕铺开桌上的画纸。夜,终于在他凝神勾勒濡染中渐渐淡去。
菱儿和赵玄礼都是站在外面默默的伺候着,对视一眼,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三年里,他们都未曾见皇上开颜过。本就是那么冷漠的性情,如今更冷的不近人情,人们见到的都是他人前的杀伐决断,殊不知,那颗孤傲的心,自从纯元端慧皇后离去后,便彻底的与世隔绝了。
"赵总管、菱儿姑娘。"一声低唤,菱儿看时却是杜铭,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仔细一看,正是右相纪廉。
"纪相、杜将军。什么事这么急,一早入宫?"赵玄礼不紧不慢的笑行一礼,才道。
"不知皇上可起了?"纪廉笑了下道。
"还起呢。"赵玄礼苦笑一下道:"昨夜压根就没睡过。喏,里面呆了一夜。"他向那二层的楼阁的方向努了努嘴道。
纪廉心里明白,叹息不已,忙道:"既然如此,烦请通报,老臣有要事求见皇上。"
话音未落,便见楚君焕从二层的楼阁上走了下来,打断了众人忙不迭的行礼:"纪相,何事。"
"皇上请看。"纪廉呈上一封信函:"北燕国书,昨夜递入京中,送信的人请皇上亲自拆看。"
楚君焕眸中一凛,旋即拆看,越看脸色越是阴沉,他的周身,渐渐罩上了一层迫人的寒气,看的令人心惊。
纪廉情知不是好事,试探着问了一句:"不知是..."
"慕容澈邀朕会猎边城。"薄唇狠狠的迸出这几个字,楚君焕旋即转身,足步生风:"纪相随朕去御书房,杜铭,立刻传召左相、三省主事及兵部吏部尚书入宫。"
杜铭一凛锵声应道:"遵旨。"
会猎二字,如同惊雷,闻者无不震动,这意味着,楚燕,将战?
隆庆三年冬,北燕摄政王力排众议,一封满是肃杀之气的书信,邀南楚国君楚君焕会猎于两国边境,此举一出,立刻引起轩然的大波,朝中议论纷纷,有些武将跃跃欲试,仿佛已经嗅到了他们最希冀的血腥,而另一派则发出质疑之声。
"为什么。"沉星从慕容焓的口中得到这个消息,登时手中的茶盏坠地,来不及想更多,便立刻回到王府去书房见慕容澈,她要一个解释,或者,她想要阻止。
此时,慕容澈正执笔挥毫作画,仍是一派云淡风轻,仿佛那一道将令两国战火重燃的战书与他毫无关系。
"我要会会楚君焕。"慕容澈并不避她,笔下也没停,坦然道:"风闻南楚这几年国力日增,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要亲眼看一看,才知底里。"
说这话时,他的脸上透出一份涓傲。沉星早已料到北燕南楚必有一战,只是未曾想到这一战来的如此仓促,这,绝对不是最好的时机。
"为什么这么急。你该清楚,眼下并非绝好的时机。"
慕容澈唇角勾起淡定自若的一笑道:"什么时机?"
"你明白我的意思。"沉星蹙眉道:"楚燕相争,犹如两虎相搏,必有一伤。"
"那你希望,伤的是我,还是他?"慕容澈语气里甚至带了一丝调侃,目光抬起看了她一眼,若止水的平静,然后继续濡墨,细致的勾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