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太撇撇唇,神气很郁闷:“所以,既然原本就不是我的,留念想也没用。”
她伸出手来,将居沅从地上拉起来。
她们出去时,整个体育文化宫已经陷入一片黑暗。道旁是一径儿稀疏的花枝,却偏偏有一对男女在纠缠不清。
月光下,只映衬着一双清丽的脸,颊边带泪,楚楚动人,身侧人在小声抚慰着,显然是不希望将事情闹大。
居然又是许柔和唐胜寒。
居沅怔了怔,下意识的瞧了瞧身侧唐太太的脸,她的表情很镇定,如同没有一丝波澜的水面。只无力的冲着居沅笑笑:“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即是私事,居沅便没有偷听壁角的道理,忙晃了晃车钥匙,面色俱是掩饰不住的尴尬:“那我先走了。”
居沅穿着薄底芭蕾鞋,脚步又快又急,冷不丁踩着了鹅卵石甬道上的一颗的石子,疼的钻心,却也将那厢的视线吸引过来。
不可避免的低咒自己关键时刻掉料子的毛病,再抬头时,却看到唐太太已拿出大房气场,火力全开的走到两人面前,兜头扇了唐胜寒一记耳光。
声响骇了她一跳,却也惊住了方才在拉扯的两人,唐胜寒几乎是哀求的看着身侧人,嘴唇微微颤抖:“ANNA,你听我解释,我是为了,我是为了你……”
“你为了我?!”唐太太声色俱厉,冷漠的看着他:“我从没让你这么做过,你是为了你的私心!我从没想让你为难程牧行他们!”
居沅怔住了,细细瞧着月下那对越发狼狈的男女,许柔此前的百般纠缠,那次拍卖会上刻意出现在她眼前的照片,目光落在唐胜寒肩时,凝了凝神,顿时心生警惕:“难道说,此前的关系离间,都是你所为?可究竟是为什么?!你回答我?!还有你,唐太太!”
她自认为安分守己,每天如履薄冰,可却不曾想,原来身后竟然会有这么多双意味不明的眼睛的注视。
空气弥漫着无形的压迫感,居沅强硬和咄咄逼人的的态度让三人均缄口不言,四周只余下许柔啜泣声。
这真是奇怪的很,他们的动机,她一点也不想知道,居沅一步步后退,渐渐远离三人的视线,直到小跑到车内一颗砰砰跳的心才安定下来,发动汽车后,她猛踩了脚油门,一阵阵晚风吹过来,她只低声轻喃着:“程牧行,程牧行。”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的程牧行会怎样做?
于她而言,程牧行可是世界上最有办法的人,似乎没有什么是他无法抵达和无法做到的,她在底特律时候,是他救了她,免于**,她撒娇任性闹别扭,使小性子,离家出走,是他三番五次将她寻回,那次在大马士革暴动,是他在催泪瓦斯呛烟中将她寻回。她归国时,是他给了她庇护。
眼泪早已被风干,她是天底下最最白目的人,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愣是折腾了那么久,将一秒就可以确定的事情附加了1000多个日月。
现在想来,她的所有的不可理喻,仅仅是仗着他爱她。
居沅摊开自己的双手,细细看掌心的纹路,她可以什么都没有,可是没法没有他。
她抹了把脸,双手不听使唤的从包中掏出手机,拨向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几声嘟嘟声后,那端人迅速的接听了电话,居沅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整理好情绪问:“亲爱的,你能不能听我说句话?”
那端的声线依旧优雅中透着冷酷:“不能。”
居沅苦笑一声,这才像他,对任何不需要的事物从来直截了当。
到底是脸皮没有预料到的厚,她捏着手机,隔着无线电波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停顿了几秒后,那端的声线忽然变得柔和而飘渺,好像心情很好似的,带着玩味儿的轻笑着问她:“沈居沅,你到底想说什么?”
居沅迫不及待的回应他:“我爱你!”
这三个字说完后,她只觉得面红耳赤,却从来没有这样畅快过。
“好吧,那就算是你怕形单影只的后知后觉,可沈居沅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要的是什么呢?我们结婚三年,我倾尽一切,也许我对你的爱,只是强加给你弃如敝屣的附属品。”
电话那端的人像是已经倾尽耐心,只有深深的疲倦和厌倦。
他的反应完全在她意料之中,她想要辩解时,却找不到任何理由来解释。
居沅指尖颤了颤,电话险些从手中扔出去,记忆中的他,总是戏谑的,耐心的,却从未像这一刻起,如此的心灰意冷意兴阑珊。
勉强压抑住酸涩的眼眶,她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镇定些:“我想要你爱我。”
居沅低低的重复一遍:“程牧行,我只想要你重新爱我。”
短暂的沉默后,再无回应的收了线。
居沅合上手机时,双脚踏上单元楼前的台阶,彼时正是万家灯火时间,空气中飘着蔬菜和肉类小炒的味道,再抬起头时,她主卧的窗台前却是黑乎乎的一片,没有归人,更没人为她点灯。她突然很想知道,在无数个她找理由加班不按时回来的日子里,程牧行是怎样度过的,会否像她一般,边看着墙上的挂壁钟数着时间,便按捺着想要跟她打电话的急切?
她努力的嚷自己不要回想,多想一分便会令自己后悔一分。
打开门,换上鞋,给喵喵直叫的MIA重新换上水和猫粮,这阵子她和这只势利眼的大脸盘猫相处的到还算是融洽,它倒是很快便接受了程牧行抛弃它的事实。
抱着MIA一起蜷进被窝里时,恰逢一阵阵倦意袭来。在合上双眼的刹那,她对自己说:“我明天就能想出让他回心转意的方法。”
可真到了第二天时,她却又被事情绊住了。
纸媒上铺天盖地的全是落实化工前董事长罗今灼去世的消息,逝世原因属自然死亡,死于昨天下午三点,且无任何病痛。
宣读遗嘱时,对家产分夺毫无异意,全系罗佩琼一人,只是死前坚决要与情人合葬,倒是惹来不少热议。
关于罗今灼的葬礼,她自是不会受到任何邀请,想来她和父亲沈唯正的名字也必然不会出现在罗家族谱上。
这样正好,反正她关于任何财产和认祖归宗的行为均不在乎,生前,他罹患阿兹海默时,极少有人去探望他,倒是死后,相干的不相干的,纷纷撰文想要插一脚,活脱脱将老人的故事编出一篇家庭伦理剧。
那天出殡时,阳光晴好,她在山脚下,一手抱着MIA,一手抵额,安坐在车内,蹙着眉看着那口棺材深埋于N市依山傍水的最高山峰上,而后慢慢的垂下眼睑,看着那悼念的一群群人仪式结束后作鸟兽散,黑压压从山头上爬下来,心头突然腾升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如今她的父亲也不孤单了。
只是居沅远远的驱着车往回赶时,身后有一辆车也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终于快到高速时,她停下车,关上车门,皱着眉定定的瞧着身后停下越野车,将墨镜摘下的唐太太。
眼前人笑了笑,嗓音不复从前的沙哑,反倒是清丽和充满磁性的,唤了她一声:“居沅。”
只这一声,便将她深深扯入那些前尘往事里。
居沅下意识的掩住口,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是,,,岑,,,”
她哽住喉咙,便再也说不下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