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有人不愿给她机会,电话那端声音清朗浅笑温文:“沅沅,你在哪里?”
一如既往的冷静且慵懒,她听出来了,是程牧行。
自从朵安生日宴结束后,她有一阵子没瞧见他。这么个讨厌又古怪的人,起先她只当他是国内的依靠祖辈遮蔽混吃等死的二世祖,朵安追求大军中的一员。可这几次大抵因和墨毅扬一同频繁出游的关系,对他的印象倒稍稍好些。
可即使如此,对他自来熟的称呼还是有几分吃不消。
她强抑着不耐烦,没好气的回应他:“当然出不了底特律,你在哪里?”
“我吗?”
电话那端耐人寻味的顿了顿,须臾间,她听到了酒杯碰撞的声音,是冰冷的金属质地。她厌恶将手机拿的稍离耳边,眼前闪过他玩世不恭的面容。
许是估摸她的耐心已到顶点,程牧行轻啜口酒,漫不经心的告诉她:“我现在呆的地方算是个城乡结合部呢。”
他抿了口酒,清澈幽静的眼眸慢吞吞的撇向一边,这才告诉了她答案:“拉斯维加斯。”
顿了顿,他又刻意重复了一遍:“就我一个人。”到确实颇有几分寂寥和落寞。
她暗自翻个白眼,沉默了一会儿,像他这样能玩也敢玩儿。狐朋狗友一堆儿的,居然也一个人过圣诞节,还真是有些不可思议,可转念一想,就这么大个交际圈,岑朵安举行的party想必该参加的都参加了,唯独剩下的只余他和她,这么想着,心里居然腾升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悯情绪。
等了等,那头忽的没有了声音,居沅以为他也准备收线,没想到刚想挂电话却听他笑问她:“你应该也是一个人?”
这厢的她急于结束这难堪的对话,唯有尴尬的默认。
可她沉默呈鲜明对比的却是程牧行的欢呼雀跃:“你打算怎么过圣诞呢?不会想跟一帮带牙箍的书呆子愣头青一起看电影或话剧吧?那多乏味!”
无趣也好,乏味也罢,他居然还猜中她晚上打算的活动,她唯有静默着难堪的再次默认。
电话那端的人终于呵呵笑了几声,程牧行瞬时眉眼弯弯:“我查到了,下午点半有一次航班飞往拉斯维加斯,机票钱我我付,这里热闹的很,你要不要过来?”
她一手拿着电话,一边抬眼看了看四周,正是平安夜,满大街均是熙熙攘攘拎着圣诞礼物赶着过节回家的行人,满眼俱是应接不暇的喜庆的红,商场里的santa老人正咧着嘴冲她呵呵的笑着。她不得不承认,正是这节日的喜悦反而放大了她这个异乡人的无穷孤寂感。
她终于点点头,应了声:“好。”
她当时点头的那样爽快,却不曾想等一切时过境迁时,沈居沅发现这是她说过的有生以来最后悔的一句话,没有之一。
她并没有遵照程牧行的意思在约定的地点等他,反而是拐到了侧门的小酒吧里。
电子乐震天响,灯光迷幻而迷醉,她随着一波波人浪一起挥舞着手臂,晃动着身体,等程牧行赶到时,她已经好几杯杜松子下肚,沈居沅红着脸,蹙着眉,难怪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酗酒,原来酒精真是个好东西,起码一杯下肚后,她可以什么事都不用管,什么事都不用想,反正今朝有酒今朝醉。管好今天就行。
她的脸又红又痛,烧的厉害。这当儿,偏偏有一双手替她了推开了企图揽住她的白人,拍了拍她的脸,“hey,沈居沅,你清醒点。”
沈居沅满不在乎的扬起酡红的脸,明明灭灭的灯光下,一堆金发碧眼或朋克或哥特的摇滚青年里,只有他白衣黑发清瘦出挑。她微眯着眼,先是呆呆的瞧着程牧行的黑发明眸,继而冲着着他胡乱嚷嚷着:“hey,buyme,a,drink。”
也许是平时见惯她的恶声恶气,陡然间的闹腾亲切反而让他有些不适应,程牧行侧过头来仔细瞧着她的眉眼,只低声咕哝句:“嗑药了?”
没错,她此前一直很混,可还不至于混到嗑药的地步。彼时只有三分醉的她死抓着吧台不放,口齿清晰的回应程牧行:“你才嗑药了,你全家都嗑药了。”
程牧行冷哼一声,放下手中的杯盏,只抿着唇角看她,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喜怒哀乐,看不出任何波澜,俊朗的面容一如骤雨突袭前的海面,平静的让她害怕。
有那么几秒,沈居沅咬着嘴唇不出声,却瞬间失去了往常的牙尖嘴利。她怔怔的看了会程牧行,那厮依旧面色沉寂。她皱了皱眉毛,这么个平安夜里,有人庆贺即将迈入婚姻坟墓安排了盛大party,有人却只能在沙漠小城中的酒吧借酒浇愁。
暗恋这件事儿谁都伤不起,这么多年对顾景何的痴心妄想只感动了她自己。说到底,她和她,从头到尾只是顾景何与岑朵安漫漫人生流光溢彩的锦上添花。均是彻头彻尾的局外人,这么想着,她反倒益发的有同病相怜之感。
几乎是整个北美最热闹的节日,她却失恋了。且跑到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索性,她还有一位勉强可以依靠的同胞。可既然来了,按照程牧行爱玩的秉性,她深信今晚不会过得太平淡,一夜的疯狂嬉闹暂且可以让她忘记失恋的痛苦。
沈居沅审时度势了一会儿,她的确需要程牧行这么个玩家做向导,旋即狗腿的扯了扯他的袖子,这个脸凑了过去:“不会吧,这么容易就生气了?我只是随口说的,你不要不跟我玩儿好不好?”
程牧行伸指捏着她的下颌,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俯身看了她一眼,那双水汪汪的眼眸全是不情不愿的顺从。迷幻灯光下烟雾缭绕,他墨色的瞳仁微微眯起,舔了舔唇角,反倒低低的笑了:“难得你这么听话,沅沅,这里不好玩儿,我带你个好玩儿的地方。”
他拥着她出了酒吧,裹挟着烤肠香气的寒风兜头灌过来,她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其实程牧行口中好玩的地方临酒吧并不远,只需穿过两条窄巷。
天气太冷,沈居沅跺跺脚,紧了紧大衣扣子,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同寻常夜总会别无二致的建筑物,静默了一会才抬起乌黑的眼眸失望的看着程牧行:“恕我眼拙,我实在看不出这有什么特别。”
沈居沅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除了服务生很鬼祟的用塑料罩将汽车牌照遮起来这点令她很费解外,她实在看不出有半分驻足的价值。
许是察觉到她抬脚欲走,程牧行长腿迈前一步,懒洋洋的捉住她细细的手腕,下颌朝门内扬了扬:“沅沅,不进去怎么能知道内有乾坤?”
程牧行白皙的指触到了她的肩,十指轻轻拢了拢,微醉的她就整个跌到他的怀里,台阶上的侍应生早就将门打开,他亲密的揽着她的肩进去后,不忘轻轻关上了门。
葡一进去,温暖又浑浊的空气扑面而来,她睁开半醉半醒的眼,就着影影绰绰的昏暗灯光打量着四周,艳色的灯光打在身上,富有情调且暧昧,四周墙体上挂满蓝丝绒,舞台上的女郎大多穿着豹纹内衣,摸着艳色的腮红唇色以及眼影,个个放浪大胆,举止激情又豪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