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没来由的脊背生凉:“乔乔,一开始的时候你不也唱衰我跟他?怎么突然间转变的这么快?”
闻言,乔妆木木的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合,只幽幽的逸出一声叹息:“沅沅,我知道也许有时午夜梦回,你会认为自己像个逼良为chang的贞洁烈妇,可事实上是,你和程牧行其实是彼此选择。沅沅,其实在此之前,你本有很多次可以离开他或避免这场婚姻的机会。”
沈居沅愣愣的扶着摇椅垫,努力的消化这个旁观者清的事实。
得知父亲沈唯正死后,她匆匆忙忙从美国赶回来,如今想来,那段不忍回顾的日子,她已不记得是怎么熬过来的,无论她逃到哪里,罗佩琼总能以千万种理由,屡次想尽办法让她进局子里喝茶。
她记不清那天是第几次,拘留所的大门再次哐当的打开,那天天空很蓝,太阳很刺眼,她边嗅着空气中大门锁的铁锈味,边伸手挡了挡太阳。
隔着几米处,榕树树下,噼里啪啦的一阵阵响,是乔妆在为她点鞭炮除晦气。
此处是三岔路口,车来车往,混合着汽车尾气的烟火味很难闻,但是却能让她知道,她还活着。
她有着一头乱糟糟的马尾,穿着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再低头嗅嗅自己,浓厚的阴湿苔藓味让她几乎作呕。
偏偏几步之外,停着辆锃亮的黑色奥迪,程牧行穿着一身格纹衬衣,好整以暇的瞧着她。
她舔了舔干裂的唇角,旋即站定,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自拉斯维加斯那晚,归国后,她第一次见到他。
她越过乔妆的肩头,不耐烦的盯着这副姣好但英魂不散的皮囊,冷冷开腔:“程牧行,你来干什么?”
他笑笑,依旧是嬉皮笑脸的模样:“亲爱的,我来接你回家。”
她浑身不适的拽了拽背包,冷睨着他一身的光鲜,努力的放缓声线:“程先生,你这么大个人,难道从小没人教育你不要乱说话?我跟你不熟。”
“噢”他故意拉长声调,低下头来,拧了拧眉头,又补上一句:“都同床共枕了?还不算熟?沅沅,你可是我合法名义的太太。”
因为他的善意提醒,她差点气得跳脚,在她身侧,乔妆一副天打五雷轰的神情,只死死拽住手臂问:“沅沅,你什么时候招惹的这个二世祖?你你们又是什么时候结的婚?”
她又累又乏,脸色阴晴不定,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一夜情。”
“天哪!沅沅,你……”
沈居沅揉了揉眉心,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她最好的朋友在关键时刻居然还有心情八卦心理作祟。
归国后,她几次的进出拘留所,从极度恐慌,到习以为常,起先,她总希冀着,希冀着大门打开,门口就会有人等她。相信她的无辜,不会再让她呆到那么阴暗不见光的场所去,可事实证明,除了乔妆,再不会有其他人来。
谁会来见她呢?没落沈氏的女儿,一桩失踪案的嫌疑人。
可果真有人站在门口等她时,她居然没有丝毫的喜悦,涌上心头的则是恐惧和一阵欺过一阵的厌恶。
她强打着精神,一步步的跨过斑马线,从五米时开始计数,一步步挪到那位清贵公子的面前。
阳光下,程牧行琥珀色的眼泛出丝丝兴味和喜悦,她数到离他还有五厘米时,他垂下头,浓密的睫毛层层遮盖住眼睑。他抬起手来,白皙的掌心朝上,紧紧的扣着她的手腕。
她不闪不避,只猝不及防间,伸出另一只手来招呼他的脸颊。
最终当然是没有得逞,他闲闲的伸展了手臂,就势揽住了她,此处本就是交通要塞,她歇斯底里不安分的想扯离他的怀抱,在外人看来,倒像是撒娇的小情侣。
他用指腹一下下梳理着她乱糟糟的头发,薄唇凑到她的耳边:“沅沅,乖,不要闹,跟我回家。”
她终究挣不过他的怀抱,只是越过他的肩头看过去,乔妆一脸意料之外的惊恐。
准备给她提供栖息之所的乔妆一脸讪讪,俏脸俱是不慎窥私的赧然:“你你们慢慢聊,我我先走啦!”
说完后,她果断朝着路边招手,迅如子弹似的弹入一辆出租车内,绝尘而去。
沈居沅眨眨眼,努力的看着眼前的出租车疾驰如梭线,最终成为一个黄点。如今连最好的朋友都离她而去。她安静的被他搂着,像是无主的魂,连挣脱都没有半分力气。
她整个人懒洋洋的,像是个生命的提线木偶。任由他俯身给她车门,为她寄给安全带。
做好这一切后,他俯身递了瓶水给她,纤长白皙的指尖抚过她的唇角:“沅沅,喝口水润润唇。”
程牧行亲亲热热的贴近她,一只手紧扣着她的手腕,薄唇几乎凑到她唇边。
她整个人被他钳制着,动弹不得。彼时她穿着镂空的米色针织短上衣,程牧行的手骨节分明纤长完美,只是冷的像冰,匍一触到她唇,便机灵灵的打了个颤。突如其来的冷意如同一根针,密密的扎进她的皮肤机理,似在提醒她,车内也许并不比车外来的更暖和些。
沈居沅如梦初醒的推开他,连着后脑勺都开始隐隐作痛:“程牧行,我求求你,放过我。本就是一夜情,就算当初是你情我愿。我不信你的床上没有躺过别人,难道你每个人都要负责?”
他倚在角落里满脸写着委委屈屈,刚欲开口时,却被她骤然打断,沈居沅咬了咬指尖,万般无奈的看着他:“你也如愿以偿的收购了沈氏,程牧行,如今在国内的珠宝界鼎盛终可以一枝独秀了,你还有什么遗憾的呢?难道竞争对手的死还不足以让你快意?你是不是很享受看着我走投无路,再扮演圣父?”
自始至终,他面对她的诘问时,始终面色平静,眼神幽静的就像是暗夜里澄澈的山泉,刻满无辜和坦然。
他安静的看着她脸上的倦意和恨意,安静的瞧着她宣泄完愤怒后解开安全带下车,继续安静的看着她无精打采的背着背包招呼着出租车。他推开车门站在阳光里,良久,启唇,只轻轻说了句:“沅沅,你今天心情不好,记得多休息。我明天再接你回家。”
程牧行身形高挑消瘦,阳光更是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她转过身来,怔怔的瞧着他的影子牢牢的罩住了她的身影,似乎她走到哪,他的影子就会追到哪儿,就像个牢不可破的符咒,她总觉得,这辈子是难摆脱他了。
她揉了揉额,很是头疼,可第二天当太阳升起,她心惊胆战的布置灵堂时,程牧行并没有如他所言,准时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此后的一段时间里,她也再没有被警局传唤。
那几天,她总在为父亲沈唯正的身后事忙碌。将他的骨灰放置在他一早选好的墓地,亲眼看着他被最后一抔黄土埋葬。
由始至终,准备丧事只有她一人,沈氏垮台后,大家无不是急于撇清关系,来吊唁的人屈指可数。转眼间就是元旦,能帮助她的是每天在杂志社累死累活的乔妆。新的一年即将到来,她着急的很,总不能继续缠着乔妆,在她和男友钱少濛的二人世界里充当锃亮瓦数的电灯泡。(未完待续)